孟佝眼珠一转:“说来惭愧,小弟也曾在那里消遣过。那地方虽然隐秘,但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欧五郎可是常客,听说输了不少银子。”
“哦?”钱明远给他斟了杯茶,“还有谁是常客?”
孟佝压低声音:“兄长有所不知,孙大人也去过几次。不过他比较谨慎,都是深夜去的。”
钱明远眼中精光一闪。孙峰表面道貌岸然,暗地里也沾染赌博,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说起来”孟佝凑近几分,“有一次,我亲眼看见孙大人和一个商人在角落密谈。那商人后来被查出走私,结果孙大人竟然替他开脱了。”
钱明远心中一动。这倒是个突破口,若能查实孙峰收受贿赂,再加上赌博的罪名
正想着,陈铮端着酒菜进来。钱明远举杯相邀:“孟兄弟,今晚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孟佝已经醉眼朦胧,说话也大舌头了:“钱兄,我还知道”
他突然打了个酒嗝,身子一歪,竟然睡了过去。
钱明远看着他的丑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招手唤来陈铮:“把他送到客房。明天一早,让人盯着他的行踪。”
陈铮领命而去。钱明远走到窗前,夜色已深,但他的心思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松月园的赌博,孙峰的贿赂,这些都是能要人命的把柄。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未必不能撬动欧家这座堡垒。
他转身走到书架前,轻轻推开一块活动的木板,从夹层里取出一木盒。把借条放入盒内,这借条上面有欧五郎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这是第一步。”钱明远喃喃自语,“接下来,就看孙峰和欧侍郎,谁先沉不住气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初升。
钱明远刚到青龙卫,就被众人热情围住。卫家倒台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虽然明面上是天衙的功劳,但内行都知道钱明远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钱大人来了!”
“使君早!”
“恭喜使君立下大功!”
七嘴八舌的恭维声此起彼伏。钱明远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一一回应。他能感觉到,这些同僚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敬畏的成分明显增加了。
进了值房,陈铮快步迎上来,递来一封信:“使君,有线报!”
“哦?”钱明远接过信封,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的质地。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让他眉头渐渐挑起。信中详细讲述了御史孙峰的一段秘辛:原来这位正直不阿的御史大人,当年能够中举,全靠攀上了欧侍郎家的关系。
欧侍郎的四女欧四柔对他一见倾心,暗中托人疏通关系,这才让孙峰得以金榜题名。但婚后,孙峰对欧四柔却是貌合神离。更令人震惊的是,十天前他还曾因醉酒失手杀死一名歌姬,事后被欧家以权势摆平。
“有意思。”钱明远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使君,这信”陈铮欲言又止。
钱明远将信件收好:“先不要声张。”
陈铮会意地点头退下。值房内,钱明远踱步沉思。正思索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使君!”一名影卫司匆匆跑进来,“城东发现一具女尸,看衣着打扮,似乎是青楼女子。”
钱明远眉头一皱:“可有异常?”
“死者脖子上有勒痕,像是被人掐死的。而且”衙役压低声音,“死者身上有一枚玉佩,是御史府的物件。”
钱明远眼中精光一闪。这案子,来得正是时候。
“陈铮,这案子你亲自去查!务必谨慎!”
三天过后,青龙卫大厅内,陈铮从门外快步走进。“使君,城东女尸案已基本查清,女尸所带玉佩正是欧侍郎在女儿结婚时送给孙峰的礼物。那女尸面容已毁,但也找青楼鸨母核实过,基本可以确定身份。另外…”
“使君”陈铮压低声音道:“我还听说那欧四柔每月必去风月楼听戏。据小的观察,她最爱听《游园惊梦》,每次都要从头听到尾。”
“哦?”钱明远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说说看,这位欧四柔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铮搓了搓手,凑近了些:“这位欧四柔啊,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刁蛮大小姐。从小被宠坏了,嫁人后更是无法无天。听说连她相公孙玉峰都拿她没办法。”
“具体说说。”钱明远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位欧四柔脾气古怪得很,动不动就闹着要回娘家。有一回,就因为孙峰多看了一眼丫鬟,她直接把人打发出府了不说,还把孙峰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不给饭吃。”
钱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么说,她很在意自己的相公?”
“那倒也不是。”陈铮摇摇头,“她就是天生霸道,谁都不服。听说连她爹,那位欧侍郎都拿她没辙。”
“那这样,你想个法子,告诉那位欧四柔小姐,我想约她在风月楼见个面。”钱明远说道,
“大人,我这就去办!”,陈铮应声离去。
两天过后,钱明远站在茶楼门前,抬头望着匾额上的“风月楼”三个金漆大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这家茶楼虽不是京城最大的,却是达官贵人最爱光顾的地方。
他轻轻整了整衣袖,迈步走进茶楼。楼内觥筹交错,茶香四溢,三三两两的客人正低声谈笑。二楼雅间里传来丝竹声,那是戏班子在为贵客献艺。
“钱大人,您来了。”掌柜的眼尖,连忙迎上前来,“孙夫人已经在揽星阁包厢等候多时了。”
钱明远点点头,跟着小二上了二楼。揽星阁是风月楼最好的雅间,临窗而设,能将整个戏台尽收眼底。
推门而入,欧四柔正坐在窗边的檀木圈椅上,身着对襟百花长裙,发髻高挽,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茶盏。听见脚步声,她微微侧首,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慵懒。
“钱大人来得倒是准时。”她示意钱明远入座,“不知今日约我,所为何事?”
“孙夫人,今日难得一见,自是有重要之事与你相谈。”,钱明远说完顿了一下。
青绣站在门边,手中托盘微微颤抖。她偷眼瞧着主母的神色,只见欧四柔端坐如松,眉目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青绣,你先出去。”欧四柔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主母那双凌厉的眸子时,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她轻轻放下茶盏,躬身退出包厢,掩上门的瞬间,仿佛听见主母长长地叹了口气。
包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钱明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贵妇人。她一袭百花长裙,发髻高挽,面容如玉,举手投足间尽显京城贵妇的优雅。然而那双眼睛,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水,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