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沉默良久,缓缓摘下面巾。昏暗的月光下,那张布满皱纹的枯瘦面容显得格外沧桑。正是在幽兰阁与秦玄对饮玉露春的老鹰婆。
“你猜对了。”老鹰婆语气平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秦玄没有理会老鹰婆的异样,转而将目光投向那个始终沉默的黑斗篷小个子。月光下,那道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雨瘸婆手下那个招揽客人的女子,居然是侯爷的爱姬柳月娘。”秦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这倒是让我意外。”
斗篷下传来一声轻笑,清脆悦耳,如同夜莺啼鸣。“你确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纤纤玉手掀开兜帽,月光洒在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上。朱唇皓齿,明眸善睐,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这就是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柳月娘。
秦玄心中暗叹,果真是名不虚传。难怪能让柳觉文这样的清官也为之沉沦。
“能猜到是我,当真厉害。”柳月娘轻拍玉掌,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赞赏。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秦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其实并不难猜。这案子表面错综复杂,实则只有一个关键——为何柳觉文会去幽兰阁。”
夜风吹拂,掀起柳月娘的发丝。她静静地听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个清廉自守的官员,怎会踏足那种地方?”秦玄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月娘,“除非是被一个绝色佳人所惑。”
柳月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发梢,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你的美貌冠绝天下,最擅长的就是玩弄男人心智。”秦玄继续道,“要让柳觉文这样的清官沦陷,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你们设下圈套,让他一次次赴约。”秦玄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直到”
“可惜了。”柳月娘幽幽一叹,声音中带着几分惋惜,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秦玄冷笑:“你不是在惋惜他,而是惋惜他还没完成你交代的事就死了。”
柳月娘玩味地看着他:“你说的是那场酒宴吧。”
“侯爷一句让你上台献舞的话,成了柳觉文的死期。”秦玄的声音越发冰冷,“你们见过那么多次,他一眼就能认出你。到时候他的表情必然会暴露你们的关系。”
“所以你不得不提前动手。”秦玄眼神锐利如刀,“让秋箫下毒,再让老鹰婆灭口。虽然在侯爷的宴席上杀人风险极大,但你已别无选择。”
柳月娘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月光下,她的容颜依旧绝美,却多了几分凌厉。
“就在你翩然起舞时,柳觉文认出了你,也开始毒发。”秦玄一字一句道,“他临死前写下"幽兰阁"三字,因为那是你们约会的地方。”
柳月娘美眸中闪过一丝赞叹:“你说得分毫不差。不过”她凝视着秦玄,“你最初是如何把我和幽兰阁的女人联系起来的?”
“因为一个细节。”秦玄嘴角微扬,“那天月湖边,我在你身上找到了线索。”
“说来惭愧。”秦玄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我也曾走过一段弯路。”
柳月娘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比如说,我一直以为司鸿轩才是那个内鬼。”秦玄轻笑一声,目光在柳月娘脸上停留,“毕竟他处处与我作对,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嫌疑人。”
老鹰婆闻言,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哼。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秦玄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真正的奸细,是你。”
柳月娘的手指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整理衣袖:“就因为那天在月湖边看我放风筝?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不,不是风筝本身。”秦玄缓缓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纸,“是你看风筝时的眼神。”
他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柳月娘站在湖边,仰望着天空中飘摇的风筝。她的眼神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思念,又像是迷茫,更像是一种深深的渴望。
“你在想,自己就像那只风筝,与故土之间仅剩一根细线相连。”秦玄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你不知道这根线能否指引你回家,还是会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断裂。”
柳月娘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一刻最深处的感触,他是如何猜到的?
秦玄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很简单,因为他也曾是那只孤独的风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读懂那种复杂的心绪。
“你这个妖怪!”柳月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过奖了。”秦玄晃了晃手中的纸张,“不过比起读心术,我更想谈谈这个。”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云州路长安府,一群退伍将士归还军籍转为民籍”
柳月娘和老鹰婆的表情瞬间凝固。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退伍老兵,”秦玄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讽刺,“而是辽国的密探。你们打算让他们以合法身份潜入安阳府,等待时机里应外合。”
老鹰婆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但又很快放下。现在还不是时候。
柳月娘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是怎么从千百份卷宗中找到这一张的?”
“很简单。”秦玄拿起两张纸对比,“你看,正常的安阳府文书都用茧纸,唯独这份用的是户部的青檀皮纸。显然是柳觉文按你的要求现写的。”
他将两张纸并排放在桌上:“一张纸就能让一座城池陷落,确实价值连城。”
柳月娘眼中闪过惋惜:“如此聪明的人,若是生在我大辽该多好。”
“要不是这份文书还需要兵部用印,你们的计划恐怕已经得逞了。”秦玄冷笑道。
老鹰婆摇头叹息:“谁能想到,如此精妙的计划会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你们辽国想打下云州路长安府?”秦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真是天大的笑话。”
“整个利州路根本不与辽国接壤,要打安阳府,你们还得借道西域。”秦玄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不屑,“就算打下来又如何?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块废地,根本无法经营。”
老鹰婆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捕快竟有如此见识。
“你们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趁乱打劫一番罢了!”秦玄冷笑着,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
寒风呼啸,吹动院中的枯枝发出“咔嚓”的声响。秦玄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们的开国皇帝吴元照若是地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这他娘的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主意?”
“放肆!”老鹰婆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蠢货就是蠢货!”秦玄毫不客气地又骂了一句,他的声音在寒夜中格外刺耳,“现在大周和辽国都危如累卵,都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威胁!这种时候,两国若能精诚合作,大周正面迎敌,辽国侧翼牵制,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可你们倒好,都快亡国了还想着抢劫,不是蠢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