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们赶到时，村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你个臭不要脸的！”婆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老娘十里八乡的名头你也不打听打听！敢上门来触霉头，老娘撕了你的臭嘴！”

“就是，玉芝姐年轻时候多漂亮啊。”有人帮腔道，“谁不知道她和钱老叔是村里的模范夫妻。”

林媛挤进人群，就看到婆婆正揪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领。那男人二十的样子，穿着体面，但此时却显得狼狈不堪。

婆婆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光：“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来败坏我的名声？”

那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婆婆的眼睛。

林媛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突然注意到他的衣着虽然体面，但总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临时换上的一样。

这时，钱老五钱瑾也挤了进来。他看了眼现场的情况，脸色变得很难看。

“娘，您先松手。”钱瑾上前劝道，“大家都看着呢。”

婆婆却不管不顾：“让他们看！让全村人都看看！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林媛和周芸过来时，由于周芸扛着木头，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自动分出一条路来。

泥泞的地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他的脸上糊满了泥巴，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几缕稻草黏在他的头发上，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周芸和林媛这时已经明白了几分，这场闹剧估计和那天她应付混混随口编出的谎言有关。

“这是怎么回事啊？”林媛眨巴着大眼睛，故作迷惑不解道。

站在旁边的钱大娘最爱凑这种热闹，她搓着手，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哎呦，这事可有意思了。那后生刚到村口就问起你婆家，说是对钱玉芝一见钟情呢！”

“你是不知道，他还叫得可亲热了，芝芝长，芝芝短的。”另一个婶子也凑上来添油加醋，“把咱们村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媛听得鸡皮疙瘩直冒。这瓜有点大啊，她偷偷瞥了眼周芸，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生产队队长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都住手！再打出人命了！”他的嗓门很大，却压不住现场的混乱。

钱老太哪管这些，抡起扫帚又要往下打。扫帚的竹条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呼啸声，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后退。

“钱老太！再打回头扣掉你家儿子的工分！”生产队队长急得跳脚，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这话像是一道咒语，钱老太总算停了手。但她还是气呼呼地说：“队长，你给评评理，这小兔崽子污蔑我清白！”她的脸涨得通红，头发也散乱了。

队长愣了一下，目光在钱老太身上转了一圈，“钱玉芝是你？”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可不就是我！你还在襁褓里时我就抱过你，尿了我一身呢！”钱老太说这话时挺直了腰板，仿佛在宣示自己的资格。

生产队队长尴尬地咳嗽两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说正事，到底怎么回事？”

“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什么喜欢我，叫我芝芝……”钱老太越说越气，手里的扫帚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嫁给钱老头几十年，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现在倒好，让这么个黄口小儿来污我清白！”

地上的年轻人挣扎着抬头，吐出一口泥巴。他的嘴唇已经肿得老高，说话都不利索，“我……我不是喜欢她！是另一个钱玉芝！”

“放屁！我们村就这一个钱玉芝！”人群中有人喊道。声音里带着讥讽。

“有人告诉我……”

话没说完，一块泥巴精准地砸进他嘴里。年轻人的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齐刷刷看向周芸。只见她面不改色，手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

“手滑了。”她淡定地说。

这手滑也太准了吧！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快送医务室！”生产队队长连忙安排人把昏迷的年轻人抬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这事可真够呛。

等人群散去，钱老太还在得意洋洋对林媛说：“莫以为自己生得俊俏就了不得，我当年也是村里最靓的姑娘！现在都快六十了还有人追，你能比得上我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

林媛只能陪笑：“娘说得对，您魅力无人能及。”她的语气特诚恳，笑得也特别狗腿。

回到家，林媛和周芸赶紧拉来孙禾苗一起检查那筐蘑菇。

“这些有毒。”周芸肯定地指着几朵暗红色的蘑菇说道。然后她的眉头微皱，显然其他的也看不准。林媛拿着那几朵可疑的蘑菇去给孙禾苗看。小姑娘蹲在院子里，仔细检查后说：“这些吃了不会死，就是会头晕做梦，看到鸡腿啊红烧肉的，有时还能看到山精。”她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

“我帮你再挑一遍吧。”孙禾苗主动提出。

林媛感激地点头，“禾苗，真是太谢谢你了。”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应该的，你给我奶糖吃呢。”孙禾苗笑得眯起眼睛。

午饭时，林媛特意把菌子切碎炒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锅里传来滋滋的响声，香气四溢。

一桌人围坐在一起，面前是香气四溢的菌子，香喷喷的白面大馍，还有清甜的绿豆汤。大家吃得津津有味，筷子碗碟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媛时不时观察柳玉婷的反应，却发现她也在打量自己。两人目光相遇，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这顿饭，有人要倒大霉了。

桌子中央汤盆里的蘑菇汤冒着热气，香气四溢。林媛将一块最大最鲜嫩的蘑菇夹到柳玉婷碗里，语气温和：“柳知青，今天的蘑菇可多亏了你帮忙，多吃点。”

柳玉婷端起碗，浅尝了一口绿豆汤。汤水温热，带着淡淡的甜味，她抿了抿唇：“我也没做什么。”

一家人咀嚼声中，林媛用余光观察着柳玉婷的举动。

这位女知青从头到尾都没碰过一片菌子，只是用筷子虚点几下，做做样子。周芸坐在对面，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和林媛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这位柳知青，怕是要自食其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