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县城客运总站，孙明远背着装有四十斤鹿角胶的背篓，搀扶着秦雨荷。候车室里人来人往，喧嚣嘈杂。

检票员仔细查看了他们的介绍信，点头放行。长途汽车缓缓驶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刹车的尖啸。

孙明远看了眼怀中的小乐，又扶了扶秦雨荷的胳膊，迈步上了车。车厢里弥漫着汽油和尘土的气味，挤满了前往松江市的乘客。

找到座位坐下，秦雨荷抱着小乐，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别担心，”孙明远轻声说，“很快就回来了。”

秦雨荷点点头，却依然眉头微蹙。这是她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心里难免忐忑。小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在她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

汽车发动了，缓缓驶出车站。透过车窗，可以看到远处连绵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孙明远望着渐渐远去的家乡，心中思绪万千。

这一路，有期待，也有担忧。他悄悄握住了秦雨荷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汽车在颠簸的山路上前行，车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和孩子的啼哭声。孙明远和秦雨荷相视一笑，开始了他们的松江市之行。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地驶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车轮碾过泥泞的路面，溅起一片片泥浆。

孙明远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秦雨荷怀里抱着小乐，一家三口挤在后排座位上。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味，汗臭、烟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挤满了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还有蹲在过道里的。大多是去松江市打工的农民工，一个个面黄肌瘦，衣着朴素，眼神中透着对未知生活的迷茫与期待。

“妈妈，我渴了。”小乐小声在秦雨荷耳边说道。

秦雨荷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搪瓷杯，轻轻拧开盖子，递到女儿嘴边：“慢点喝，别呛着。”

小乐头一回体验四个轮子的感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车厢里挤满了陌生人，她有些害怕，但却不敢乱动，乖乖地趴在母亲怀里。

孙明远看了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从早上六点出发到现在，已经在路上颠簸了十个多小时。

忽然，汽车猛地一个刹车停了下来，惯性让所有人都往前倾倒。

“哎哟！”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人扶了一把。

“吃饭了！吃饭了！”司机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大家都下车吃饭，吃完再走！”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抱怨声。

“才四点多，哪有这么早吃饭的？”

“路边饭贵得很，我带了干粮，不下去！”

“就是，明显是宰客！”

司机从驾驶座上站起来，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红塔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眼神阴冷地扫视车厢：“我好心提醒一次，爱下不下，后果自负。”

孙明远眉头微皱，他太熟悉这种情况了。

“雨荷，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孙明远低声说道。

秦雨荷看了看路边的小饭馆，犹豫道：“这么贵”

“听我的。”孙明远语气坚定，“带着孩子呢，别节省这点钱。”

一家三口刚走下车，就看到十几个手持钢管、砍刀的壮汉从路边冲出来，将汽车团团围住。他们个个膀大腰圆，脸上带着凶狠的表情。

“都给老子下车！”一个光头大汉挥舞着砍刀吼道，“每人最低消费两块，不然别想走！”

车上的乘客这才明白过来，脸色都变了。有人想反抗，但看到对方手里明晃晃的家伙，只能忍气吞声。

孙明远带着妻儿走进路边的小饭馆。饭馆里油腻的地面上到处是痰迹，墙角堆着一堆啤酒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馊味。

“老板，来两碗肉丝面。”孙明远说道。

面条很快端上来，清汤寡水，所谓的肉丝只有几根肉末，却要两块钱一碗。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才一百多的年代，这价格确实不便宜。

秦雨荷心疼地看着碗里的面，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小乐倒是不挑，抱着大碗呼噜呼噜地吃得香。她还小，不懂这些，只知道能吃上热乎乎的面条就很开心。

“爸爸，面条好好吃！”小乐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汤汁。

孙明远笑着用纸巾给女儿擦了擦嘴：“慢点吃，别烫着。”

一边吃面，孙明远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那些乘客被逼无奈，陆续走进饭馆，一个个愁眉苦脸地点着最便宜的面条。

司机却悠哉游哉地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一大碗肉汤面，里面飘着好几块肥肉。他不时和那些打手说说笑笑，显然是一伙的。

“真黑啊。”秦雨荷小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孙明远笑了笑：“出门在外，遇到这种事很正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平安到达目的地就好。”

吃完饭，孙明远带着妻儿重新上了车。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夜幕渐渐降临。

路上又遇到几次类似的收费站，每次都要交钱才能通过。孙明远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只能忍着。

等到了松江市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孙明远直接带着妻儿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证件。”前台的女招待冷冰冰地说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孙明远早有准备，从挎包里掏出介绍信和结婚证等证明递了过去。

女招待翻看了一下，又打量了他们一家三口几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一间房。

拿到房间钥匙，一家三口住进了二楼的205房间。房间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双人床，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墙皮有些剥落，天花板上还有几处水渍的痕迹。

但对第一次来城里的小乐来说，这已经是新奇的体验了。小家伙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时而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时而又爬上爬下检查房间的每个角落。

“小乐，别乱跑，当心摔着。”秦雨荷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提醒道。

玩了一会儿，小乐又饿了。她可怜巴巴地扯着孙明远的裤腿：“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