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进来。”

太监推门而入，恭敬地说道：“公公，今日是司礼监采购的日子……”

秦烨合上账册，站起身来：“带路吧，咱家要亲自去看看。”他转头看向老太监，“你也一起来。”

在前往大库的路上，秦烨暗中招来沈化林，低声吩咐：“一会你暗中观察那些人的举动，特别是他们的表情变化。”

“卑职明白。”沈化林躬身应道，随即隐入暗处。

大库门前，早有一队商贾等候。为首的正是昨日在长春馆见过的老头，见到秦烨后，立刻堆起笑容：“秦总管，可让老朽好等啊。”

秦烨扫视一圈，发现预备采购的货物竟然一件都没有：“货物呢？”

管库太监连忙上前解释：“回公公的话，按照惯例，货物都是……”

“惯例？”秦烨冷笑一声，“本公公新来乍到，还请详细说说这个惯例。”

“库房的规矩，向来都是有出才有进。”柳礼禄站在秦烨身边，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声音放得极低。

秦烨目光扫过院内那一排排高大的库房，砖石结构的墙壁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厚重。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令牌，语气平淡：“这倒是个新鲜事。”

柳礼禄搓着手，弯着腰凑近了些：“回禀公公，这是为了保持库存平衡，方便管理。得先把这几日要用的东西运出去，才能运新的进来。”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时瞟向站在一旁的秦武德。那老头子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中的警惕却怎么也藏不住。

秦烨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嘴角微微上扬：“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柳礼禄。”

“柳礼绿……好名字。”秦烨点点头，目光转向那个在醉春楼见过的老头子，“这位是？”

老头子连忙摆手，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老头子名讳不足挂齿……”

“做事总得有个称呼。”秦烨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夜风吹过，他袖口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头子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改口：“老头子叫秦武德。”

秦烨心中冷笑。这名字八成是假的，不过眼下倒也不急着拆穿。

他转向柳礼禄：“今天要运些什么出去？”

“清单都在这里，马上就要开始装货了。”柳礼禄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双手恭敬地递上。

秦烨接过清单，在灯光下随意翻看。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物品，字迹工整，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他突然将清单扔到一边：“咱家不识字，你给说说具体情况。”

柳礼禄愣了一下，偷偷看了眼秦武德。老头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回公公的话，御库平日里是不能随意动用的。出库的东西要运去宫中使用，同时还得有新的物资补充进来……”

“为何偏要挑这个时辰？”秦烨明知故问，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柳礼禄压低声音，脸上露出几分狡黠：“这个时辰出库的东西，当天就能用掉，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

“原来如此。”秦烨笑了笑，“我还以为只能在采买价格上做手脚，没想到出库也有门道。”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秦武德，“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咱家的份？”

秦武德连忙凑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公公说笑了，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您的。”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几辆马车缓缓驶入御库，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秦烨看着这些装满货物的车队，脑中飞速运转。

按照柳礼禄所说，运往宫中的物资要先存放在御库，等下次入库时才会取出使用。那么这批从仓库放出来的货里，必然藏着这些人要用的东西。

他回想起刚才那份清单—米面、布匹、丝绸、云锦、珠玉、木炭、香料……还有药材。每一样都是宫中常用之物，乍看之下并无异常。

但那些药材引起了他的注意。养育巫疆蛊虫需要大量特制的药材，这批药材里必然有问题。

秦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暗中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马车已经开始往外驶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吱呀声响。

“且慢！”秦烨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公公这是……？”柳礼禄脸色一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秦武德也赶紧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秦总管，出入库可耽误不得啊。”

“不急。”秦烨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咱家检查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暗处的沈化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加留意。夜色中，几道黑影无声地移动着，将整个库房区域悄然包围。

“这珍珠白米不错。”秦烨抓起一把米仔细端详，突然指向远处一辆空车，“把车开过来。”

“秦总管，这……”秦武德面露难色，眼角的皱纹抖动着。

“怎么，不行？”秦烨眼神一冷，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您已经拿了五成……”秦武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犹豫。

“五成？”秦烨冷笑，“咱家要是想要，就不止五成。”

秦武德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既然公公喜欢，那就请便。”

接下来，每辆马车经过，秦烨都要仔细检查。看到什么好东西就往自己那辆车上搬。丝绸也要，布匹也要，云锦更要。他装出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表面上看，他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太监，可实际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追查药材上。每次检查车上物品时，他都会仔细观察包装和气味，同时留意周围人的反应。

最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仓库，当他靠近这辆马车时，柳礼禄和秦武德的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紧张还是被秦烨捕捉到了。

秦烨站在路边，眯着眼睛打量着这辆车。他身旁那辆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上，堆积着各式各样的物件——玉器、瓷器、绫罗绸缎，甚至还有几件精美的首饰。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最后这辆马车，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德福啊。”秦烨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这车上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柳礼禄闻言一颤，额头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撑着笑脸，声音略显颤抖：“回公公的话，不过是些寻常药材，实在入不得您的眼。”

一旁的秦武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镇定，但那微微发抖的手指和闪烁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不安。他清了清嗓子：“秦总管，您已经取了那么多好物件了，这些药材还是别要了吧。药材这东西放在家里，总归不太吉利。”

秦烨轻笑一声，眼角微微上扬：“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倒要看看。”说着，他迈步朝马车走去，步伐轻快，姿态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