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思甜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大木盆推到柳慧面前,盆沿上还残留着些许水渍。“要做菜,首先得学会处理食材。”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木盆里躺着两副新鲜的猪肥肠,散发着一股特殊的腥味。肥肠表面泛着油光,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污物。
“先把里面的杂物清理干净,再把外面的粘液搓洗掉,最后把多余的肥油撕出来。”钱思甜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取出各种调料,“让我去弄点别的食材,你先把这个弄好。”
柳慧点点头,信心满满地挽起袖子。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已经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遍。
然而当她蹲下身,靠近木盆的那一刻,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直冲鼻腔。那味道比她想象中要强烈得多,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击中了她的嗅觉。
“呕——”柳慧下意识地干呕了一声,赶紧捂住口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厨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柳慧能感觉到身后投来的目光,那让她的后背变得僵硬。
她强忍着不适,颤抖着手伸向盆中的肥肠。指尖刚触碰到那滑腻的触感,一团黏稠的污物就沾到了她的手上。
“啊!”柳慧惊叫一声,连忙用清水冲洗。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中,她的手指不停地搓洗着,但那种恶心的触感似乎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皮肤上,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就在柳慧快要崩溃的时候,黄俊德从屋里走出来,熟练地劈起了柴火。斧头劈开木柴的声音富有节奏,像是在为她打着拍子。
看着他那认真的侧脸,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柳慧咬了咬牙。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了几道红痕。
“我不能认输,我一定要做到。”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声音虽小,却带着一股倔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慧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动作越来越慢,但依然坚持着。厨房里只剩下水声和她偶尔的抽气声。
柳慧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块油腻腻的肥肠,眉头紧皱。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上,一股浓重的腥臭味萦绕在鼻尖,让她忍不住想要作呕。
“这都洗了一个多小时了”她低声嘟囔着,手指无力地揉搓着那截滑腻的肠子。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灶台上的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米香。柳慧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七点了,其他知青青年估计都在吃早饭准备上工,而她还在这里和这该死的肥肠较劲。
“怎么样?洗干净了吗?”钱思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柳慧猛地转身,差点撞到身后的架子。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胖乎乎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钱思甜,你到底是在教我做菜,还是在故意捉弄我?”
钱思甜倚在门框上,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柳知青,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是你非要学做菜的,我看在俊德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教你。现在你连最基本的食材处理都做不好,还怪起我来了?”
“你”柳慧气得浑身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之所以要学做菜,还不是因为黄俊德?每次看到黄俊德吃着钱思甜做的饭菜赞不绝口的样子,她就嫉妒得发狂。那个男人明明是她从小就认定的人,可自从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越来越陌生。
“你这根本就是在刁难我!”柳慧将手中的肥肠重重地摔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这种又臭又脏的东西,谁能洗得干净?”
“哦?”钱思甜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走过来,“所以柳知青的意思是,这是食材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不等柳慧回答,钱思甜已经蹲下身,从盆里捞出那截肥肠。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她那圆润的体型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笨拙。
柳慧冷笑着看着她,心想这次看你怎么收场。然而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只见钱思甜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刀,熟练地将肥肠剖开。她的手法极其娴熟,三下五除二就将里面的油脂剪得干干净净。然后抓了一把木薯粉,轻轻揉搓几下,再用清水冲洗。
短短几分钟,一截干净的肥肠就出现在柳慧面前,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柳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你怎么不早说可以用剪刀!”
钱思甜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剪刀和木薯粉都放在你旁边,你自己没看见,怪得了谁?”
柳慧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她这才注意到,案板旁确实放着一把剪刀,还有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碗。
“做饭和做人一样,”钱思甜继续说道,手上的动作没停,“要学会观察,学会思考。你以为我是在为难你,其实是你自己太急于求成。”
柳慧咬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每次看到黄俊德和钱思甜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黄俊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头提溜着一袋子吃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略显凌乱,却掩盖不住那张俊朗的面容。
“早饭蒸好了,我先去上工。”他淡淡地说道,目光掠过柳慧,落在钱思甜身上。
柳慧立刻转向黄俊德,眼圈微红:“俊德哥”
她期待着黄俊德能为自己说句话,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安慰也好。可黄俊德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思甜说得对,你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还是别学做菜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柳慧心里。她看着黄俊德的背影,想起小时候他们在龙城时的点点滴滴。那时的黄俊德对她百般宠爱,可现在却连一个正眼都不愿给她。
“柳知青,你从小锦衣玉食,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做饭?”钱思甜在一旁补刀,语气里带着几分怜悯,“要我说,这种粗活还是别做了。”
柳慧咬紧牙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谁说我学不会?我只是第一次做不熟练而已!”
“那好啊,”钱思甜笑眯眯地说,“你晚上下工后再来,我们继续。”
柳慧瞪了钱思甜一眼,快步追上已经走出去的黄俊德。清晨的阳光洒在泥泞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农家院落特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