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奴婢不懂事。”墨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裙角,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请小姐责罚。”
萧语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暗沉的天色。秋风掠过草原,带来阵阵凉意。她淡淡打量着墨兰,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此刻正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看来是长公主那边给了警告。
紫薇定是去长公主那边通风报信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异常,此刻都有了解释。
“起来吧。”萧语柔转过身,语气平静,“传膳吧。”
墨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小姐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萧语柔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颤。
账外传来脚步声,燕儿掀开帘子探头进来:“小姐,厨房那边说膳食准备好了,要现在端上来吗?”
“嗯。”萧语柔点头,“让他们上菜吧。”
用过晚膳不久,宁夫人便来访。想必是专门派人在外守着等消息。萧语柔暗自摇头,这位宁夫人的心思,当真是细腻。
宁夫人生得纤弱温柔,一袭绛紫色衣裙,堕马髻衬得她更显柔弱。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她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她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想必是赶路而来。
“县主。”宁夫人福身行礼,动作优雅从容。
虽说按品级,宁师书夫人并不需要给一个县主行礼。但她还是这样做了。这份谦逊,让萧语柔心中一暖。
“宁夫人太客气了。”萧语柔连忙回礼,“夜深露重,夫人不必多礼。”
宁夫人看向萧语柔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慈爱。那是长辈看晚辈才会有的神情。她缓步走到萧语柔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让县主受惊了。”
萧语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微微摇头:“夫人说笑了,不过是些小事。”
二人边磕牙边唠嗑,都默契地避开了那日堕马的事。渐渐地,话题转到了宁夫人当年对岑陌的恩情上。
“墨兰,去取一壶马奶酒来。”萧语柔突然开口,打断了宁夫人即将出口的话。
墨兰站在一旁,身子微微一颤:“让燕儿去吧”
“我让你去。”萧语柔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听明白了吗?”
墨兰咬了咬唇,低声应是。她转身离开时,脚步有些踉跄。
待墨兰离开,燕儿也识趣地守在了毡账外。秋夜的风吹动帘子,带来远处马群的嘶鸣声。
宁夫人虽不明就里,但也配合地等人都退下,才开始讲述往事。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是她年轻时的一个雨夜。她入宫给姐姐晔妃请安,因暴雨滞留宫中。宫中的夜晚格外寂静,连雨打芭蕉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年少好奇,她拉着姐姐夜游御梅园。谁知雨停月明之时,竟在鱼池边听到婴儿啼哭。那声音微弱却清晰,像是从水中传来。
“我当时也没多想。”宁夫人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就这么跳下去了。水很冷,但我只记得要救那个孩子。”
萧语柔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正巧遇上找孩子的长公主和洛贵妃。”宁夫人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可惜另一位小皇子,在不远处的水池里”
萧语柔心中一动:“那会儿一胎生了俩小皇子?”
“是啊。”宁夫人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日紫微星现,本是吉兆。谁能想到”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握住萧语柔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事牵扯到后宫那些个破事,便是宁王也不便多知。县主切记。”
萧语柔郑重应下。若非宁夫人当年救了岑陌一命,她又怎会有今日的姻缘?
送走宁夫人后,萧语柔独自坐在毡账中,思绪万千。账外的风声渐大,吹得火烛摇曳。
“墨兰姐姐,你咋在这晃悠呢?”外头传来燕儿清脆的声音,“卡里还剩几个子儿?”
萧语柔神色一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没有。”墨兰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剜了燕儿一眼才进来,“县主,奴婢”
“去看看紫薇怎么还没回来吧。”萧语柔淡淡道,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或者,赶紧把她给我拽回来。”
墨兰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的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夜风呜咽,吹散了账内的烛光。萧语柔坐在暗处,看着跪在地上的墨兰,心中百味杂陈。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
燕儿在外面轻声问:“小姐,要重新点灯吗?”
“不用了。”萧语柔闭上眼,“今晚就这样吧。”
黑暗中,她想起了宁夫人说的那个雨夜。一个被救起的婴儿,一个永远沉睡的孩子。命运就是这样奇妙,一个偶然的选择,就决定了太多人的未来。
墨兰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萧语柔知道,她一定在等待惩罚。但有些背叛,已经不是简单的惩罚就能弥补的了。
萧语柔牵着马,缓步而行。初春的寒意尚未散尽,微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
迎面而来的钱涛让她微微一怔。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公子的风范。从进京至今,这位大公子一直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今日倒是主动靠近了。
“大公子。”她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不介意同行一程吧。”钱涛温和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萧语柔下意识寻找钱忠的身影,往日这对兄弟形影不离:“二公子呢?”
“去猎鹰了。”钱涛轻描淡写道,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了那般剧烈运动。”
“猎鹰?”萧语柔心头一紧,手中的缰绳不自觉收紧。
宁公子的事故才过去不久,那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马匹失控,人仰马翻,鲜血染红了草地。钱忠怎敢如此莽撞?
“无需担心,他是陪蒙古大公主去的。”钱涛看出她的忧虑,语气轻松,“珈洛公主骑术了得,有她在旁照应,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