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竹小心的捧着手里的纸筒,往侯府走去,走在大街上,便听到一片嘈杂的人声。
他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前面,人群挡住了视线,只能听到粗犷的吼叫声,还伴随着咻咻的马鞭划破半空的声音,一时间允竹站的街边更加的拥挤了。
他只好双手护住胸前的纸筒,抬眼再看去,怪不得老百姓都拼命的街旁挤,不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出街的,宝马香车满路,周围还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每人手里都攥着根马鞭,时不时的往旁边挥舞。
吓得老百姓们大惊失色,站在街道中间的赶紧的往旁边跑,生怕被这马鞭给抽中,一天挣的钱还不够看这马鞭伤的呢。
允竹好奇的踮脚探头看,看了半晌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马车,这么嚣张,便侧首看向旁边小贩模样的人,道:“大哥,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这样的嚣张?”
那商贩大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允竹,道:“你不知道?当今敢这样的人还有谁?”
允竹仔细的想了想,试探性的答道:“张家的人?”
大历朝的民风开放,就算是街边的小贩也喜欢谈论一下家国大事。
那商贩大哥朗声笑了一声,粗糙的大手满意的拍在允竹的肩膀上,带笑道:“你小子看的倒是明白的很呐,正是张家的人,这人便是当朝国舅,之前灰溜溜的离开,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还不是风光无限的回来了。”
允竹当然听的出来此人语气中的不屑,道:“国舅?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的哥哥张修远?”
商贩大哥点了点头,叹息道:“正是,世事无常,一朝天上享尽荣光,一朝跌落尘埃。”
张修远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时的皇后并非是现在的张皇后,而是李怀的母亲秦皇后,后来秦皇后在巫蛊一案之中被揭发,皇帝一怒之下便废除了秦皇后,后来上去的便是张皇后。
张修远本来在朝中混的也是风生水起的,但是意外的牵扯上了一次黄河治理的贪污案,便被皇帝发配到了惠州,风光无限的张大人灰溜溜的离开京城,在大家都以为他的仕途在这辈子就到头了,没想到又回来了,还是如此的气派。
等到马车离开,街道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买东西的买东西,卖东西的卖东西,允竹也是加快了步子往侯府赶去,只是把纸筒交给了侯府的管家便回去了。
……
一段时间的休养,周照的病也有所好转,但是周夫人却坚持不让他去上朝,只说等过这一阵子。
外面的春光熹微,暖洋洋撒在院中的花草之上,清晨的露珠还停留在几片隐秘的叶子上,和风吹来,似掉非掉的模样。
但是坐在院中的人却没这个闲情雅致,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但是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旁边人的身上。
周夫人正专心的绣着手帕,注意到旁边人耐不住的目光,也不点破,只是悠闲的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小抿了一口,然后继续她的给她的手帕上面绣牡丹。
周照无奈的叹息一声,道:“你要是喜欢手帕,便去买,要不就让下人去绣,你的眼睛又不好。”
周夫人从娘胎中生下便患有眼疾,在大历朝向来视眼疾为不详,所以在正当说亲的年纪,对方一听人有眼疾便避之如蛇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就只能看着自己的闺中密友的一个个的嫁做人妇。
直到后来遇到了周照,人家家世显赫半点不比自己差,知道她有眼疾也半点不在乎,虽然成婚晚些,她也只道好事多磨。
从小因为眼疾没少受到人的白眼,这也成为她的一个忌讳,但是周照每次提及,她从不觉得难过和尴尬。
便睨了他一眼,道:“左右无事,做些这个也无妨。”
周照把手里的书轻放在桌上,他向来是爱惜书本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恳求,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怎么能假装称病不去呢?你说是吧。”
“我不是不让你去上朝,只是现在的情形,你怎么就看不清呢?”周夫人也懒得在跟他绕圈,把手里的刺绣递给站在旁边的婢女,话语中满是担忧。
她知道周照的性子,但就是知道他的性子才一定要去阻止。
“我怎会看不清楚?”周照看向院子里的开的正盛的花草,眼中倒映的却一片茫然,“张修远回朝了,现居高位,张后的两个侄子现今都在禁军当值……”
周夫人知道周照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目光短浅,不像那些士大夫一样,存在什么高远的志向,她只知道不管是张家人把持朝政都是当今的皇帝允许的。
那周照再怎样的劝谏,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白白送去性命罢了。
可周照最不怕的便是为了国家送去性命,这她也是知道的。
她只好再次劝说,道:“你真的要去?你可知……”哪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要想到哪个字背后的含义,便觉得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唯一怕的便是你们也会受到牵连。”
周夫人侧首看向别处,毫不在意道:“既然都嫁于你了,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你怎样我都是要陪着的,你要去便去吧,但是马上就要七夕了,恐怕也不能如你所愿了。”
七夕节是那天,众女子可送给心仪男子自己的绣的香囊,即可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也是向织女乞求得到精巧的手艺,在那一天照例是要放假的。
周照朗声笑道:“也罢,过完节再去也尚好。”
七夕节这一天很快到来。
京城的妙玲女子都穿上华贵的服饰,画上时兴的妆容,头上的步摇相撞发出泠泠的声响,仿佛深山泉水叮咚。
入夜,华灯初上,模糊的光晕笼罩在过路女子的脸庞之上,显得女子娇羞的脸庞更加的楚楚可怜,街道各种熏香,让人仿佛置于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