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转身翻开自己的箱子,轻轻地说道:“虽然董小姐让我把你收监,但我觉得也有点过了,多少钱你愿意下船?”
张海盐头往后缩,心说乖乖,这是苍天的恩赐还是大地的觉醒。还想再狡辩,忽然发现斯蒂文的手的动作不对。刚想仔细看,斯蒂文忽然转身,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左轮手枪。
抬手开枪,张海盐瞬间躲过。子弹打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炸出了弹簧和棉花。
斯蒂文毫不犹豫,连续把子弹全部打完,张海盐左右腾挪。子弹打到房间里的红木家具和床品上,炸得木屑和棉花到处都是。
斯蒂文的手非常稳,普通人开枪是不会这么高频率的,但七发子弹瞬间打完。斯蒂文甩枪轮,左轮枪的子弹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开始重新装弹。
张海盐想逼近他,没走两步斯蒂文已经重新抬枪,又是一枪,张海盐再次躲过。对方几斤几两,他俨然心知肚明。
这是个用枪的顶尖高手。张海盐就地一滚躲过第二枪,就从阳台跳了出去,贴着船舷跃入海中。斯蒂文对着海中打完了所有的子弹,回到房间里,拿起了电话:“通知华尔纳先生,全船戒严,那个奇怪的人是个骗子。左船舷入水,要把这个人抓回来!”
一边张海盐抬头出水,帽子在一边漂着,他一把抓住,就看到岸边的警察已经上到小船上,朝着他划过来。
靠近港口外的区域浪大了起来,浪花犹如浮动的山丘,视野没有那么好,加上和后面的船拉开了距离,船上的狙击手也被浪花遮挡了视线,他们的追击才停了下来。
何剪西在包恩号的甲板上就听到后面的巨轮上传来鞭炮声,他略为惊讶地回头看,以为有什么法事,突然就被身后上船的人推倒在地。
包恩号是一艘小驳船,去往旧金山。船上有两根桅杆,帆已经破破烂烂。甲板上现在全是货物,还有船员养的家禽,鸡鸭的屎尿齐飞,臭气熏天。何剪西的双手压在鸡屎上,一种油腻湿润的感觉。
何剪西赶紧爬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沾到脏东西。他这件衣服是他比较体面的一件了,而且是短打,比较适合在船上生活,他不想一上来就弄脏。边上的水手过来收船票,对他道:“加一个大洋的话晚上有女人陪。”说着指了指一边,那里有一个妇女,目光呆滞,靠在货物上。“这女的少一个大洋,不够买票,兄弟你行行好,一个大洋她陪你到旧金山。我也是好人,她留在马六甲肯定是要死了。”
何剪西看着那个妇女,那妇女注意到他了,似乎被拒绝了好多次。她已经没有希望了,眼神中只有绝望。
何剪西想了想,抓了抓兜里的钱。一个大洋他是有的,酒庄老板给了蛮多的。但旧金山物价昂贵,这点钱必须非常小心地花。他想了想,走到那个妇女面前。
“你去旧金山有亲戚投奔吗?”
妇女一下惊醒,立即站直了,说道:“是,小哥,我哥在那儿。”
“我不做龌龊的事情。出门在外,我娘说不能乱帮人。但你如果未来肯把这一块大洋还给我,我就先借你钱。”何剪西说。
妇女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肯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点头:“我,我一定还,谢谢小兄弟。”
何剪西掏出一个大洋,递出半寸,他的手并不松开,“你要给我写一个凭证,按个手印。”
那妇女愣了一下,说:“小兄弟,凭证这种东西多麻烦啊,我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也是嫁了人的,丈夫已经死了,如果你要我陪,我这个妇道人家也不在乎了。”
何剪西摇头:“你得保证还我钱,我才能借钱给你。”
那妇女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疑惑,看着那水手,那水手过来说道:“好了好了,你要人家还,人家怎么还得起。路上很寂寞的,两个人可以有个照应,而且寡妇屁股圆过貂蝉,你不知道吗?”
何剪西还是摇头。水手点上烟,推了何剪西一把:“走走,你们有缘无分。”
边上的水手哄堂大笑,何剪西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那水手似乎很没有面子,又推了何剪西一把:“把你的鸡屎洗了,留着当饭吃啊?”这一推,正推在何剪西的装大洋的兜上。
他的纸币是藏在裤腰带里的,但大洋都缝在衣服的里面内兜,这一推,所有人都听到钱撞钱的声音,数量还不少。
四周的人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全部转头看着何剪西。
何剪西被气氛的变化吓了一跳。那水手也不推他了,又拍了一下他的兜,钱的声音更加清晰。水手也不忌讳,竟然低头去看他的兜里面。其他水手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连那妇女都看着他。
何剪西抓着自己的行李,看着对方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立即把兜夹好,就往里走去,走着还回头看那个水手。水手目送着他,倒也没有跟来。
走了几步,他看了看手上的鸡屎,就寻着船上的厕所走去。这个时候,身后的水手才都站起,缓缓跟了过来。
船上的厕所一般都是在甲板尾巴的一边,其实就是几个有洞的木板架空。边上用一只桶连着绳子,可以丢入大海打水,然后冲洗。无论是大小便,都是坐在洞上,下面就是大海。
所有船上的厕所其实都还算干净。何剪西进去,看了看身后,就打算选一个洞,先坐下方便一下,然后打水洗手。
他选了半天,选了四个洞的左二,这个洞看上去最干净。刚脱掉裤子,准备坐上去,就看到从那个洞里探出一个人头来。
“兄弟,你先等等。”张海盐探头,从那个洞里艰难地爬上来。
“你是谁?偷渡的?”何剪西惊道。这年头偷渡是大罪,如果自己被连累,是有可能被丢下海的。
“怎么会呢?”张海盐浑身是湿透的,看了看四周,甩了甩头发。“刚才如厕的时候,忽然打了一个盹儿,就掉下去了。见外见外,我这人屎困,闻到屎味就发困。”
何剪西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刚想出去,厕所门就被打开了。一行水手走了进来,和何剪西撞了个满怀。这些水手都带着匕首,顺手直接把何剪西的头发扯住,让他跪在地上,立即就有人去摸他的怀里。何剪西疼得龇牙咧嘴,但嘴巴也被人捂住。
钱兜立即就破了,大洋撒了一地,都滚向边上的缝隙里。缝隙下就是海,众人都急了,马上就有人去踩住,场面一片混乱。
“快,趁船老大还没发现,这波肥油我们先吃。”为首的水手说道,“别乱!”
他们显然都没有想到,厕所里还有一个人。当他们抬头看到张海盐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张海盐看着脚下的大洋,捡起来,略微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个,我补个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