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是当真不敢跟陶丝绣比的，她有什么？现在在这府里除了名分，真还什么都没有。

夏姑姑更要高看她一眼了，见她不是那等说几句就恼的人，便道：“小娘这样的人……说实话，奴婢先后换过两个大主家，两家各房人等算下来哪个都是妻妾成群的。”

“可像小娘这般有美貌、有才学、懂手艺，还自谦、不自傲的，还是头一回见。这方子奴婢就收了，还请小娘明日过来一趟，和我一同做这鱼皮饺。”

“侯夫人那边只要说好了，这厨房奴婢想法子给你留一间，不管找个什么名头，总归让你能用上。”

“那就谢谢夏姑姑了，冬暖，你也来，一起谢谢夏姑姑。”柏芷兮说完，便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这日天已晚，而且都到用晚食的时辰了，府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鲜鱼了，夏姑姑那边要备料，怎么也得明日了。

出了大厨房，离得远了，冬暖就兴冲冲地追上来几步，声音低而兴奋地道：

“小娘，夏姑姑刚才夸你了，夸得那般好听，想来是对你印象极好的，这事儿应该就算成了吧？这可太好了，在大厨房有单独的屋子用，其实比有个小厨房要好。”

“这炭火和柴禾先就比内院的便宜，你之前说的那什么香料碎什么，咱们都去了，他们也不好意思都收着一点儿不卖给咱们，总归能有很多便宜事儿。”

“关键啊，这大厨房离着西院儿还有段路，不管是夫人还是姚小娘，都不可能见天的盯着咱们。那要是她们和她们身边的人敢来，不就让全府的人都看笑话了吗？”

只要进了大厨房，日子久了，就算身份有别，也能混个面子情，这大厨房里有些好处她们也能沾。

就好比这香料碎和一些食材用不上的边角料，往日好多都是他们自己拿出去“偷着”卖了，说是“偷着”其实是上面默许了的，从管家到大厨房的人和运送废料出府的小厮都拿着一份儿的，这就是公开的秘密。

可这秘密再是公开的，它也是秘密，如果没有这几分面子情，你去买，人家就跟你说没有，他们没干过这样的事，你能怎么样？

还真能去设个套儿，堵住人家运送的马车，人赃并获地把东西都搜出来？

没这么办事儿的，何况她只是一个出身不怎么样的妾室，又不是正室夫人，这大厨房可是家生子扎堆的地方，哪个给她双小鞋穿，都够她喝一壶的了。

要是能这么的跟大厨房的人混上了，以后的好处多多，而且要是真想效仿陶丝绣，将来跟这些人熟了，万一将来姜奕辰还是对她提不起兴趣来，她刚好可以留在大厨房这边帮忙。

将来等她年纪大点，柏兰姵那边又有了新人，说不定真就把她一脚踹到大厨房做管事儿姑姑了呢……

当然，这都是冬暖的想法。

柏芷兮可不敢这么想当然，事情要是能这么顺利地推导下去，往往在实际进行中就不会这么顺利了，为此她少不得又要跟冬暖说道一番：

“事儿没这么做的，这大厨房的屋子，我们最多只能占一年，一年之后要么我们有了小厨房，要么就得另想法子。否则太过特立独行，必然会引来灾祸。”

“你想想，咱们是要把酱料之类的东西往外面送的，平日里做好了的，需要发酵和存放的都需要地方。大厨房离我们可不近，我们放在那儿的东西，没人看着，你真就放心？”

“我先不说这大厨房里有没有人会动，就算没有，他们都是守规矩的，那别人呢？这侯府里光是爷这一代的男子就有四房人，还有侯爷和侯夫人那边的人，再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

“这些人无论是好奇，还是存了别的心思，今儿这个来人了，明儿那个派人来翻动了，咱们这些东西还怎么拿出去卖？卖不了，我拿什么银子养自己还有你们？”

柏芷兮现在比孤女好不到哪儿去，柏家这个养家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就算能指望，多指望一分便多一分的拿捏。

她要是月月都去要钱花，那人家不仅会月月拿捏她，花了人家的银子，人家总要问这是怎么花的吧？一来二去的，可就把她做了什么都摸清楚了。

这可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生财之道，进府前还做了许多铺排，这条路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还有，没人看着，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了害我，在里面加些什么？不往远了说，光是这一年，我都得担惊受怕的，时间再长了，我还能睡得着？”

“我要是睡不着，头发掉光了，变成个大秃头，你就等着陪我出家、天天吃素吧。还有，你刚刚说什么？说夏姑姑那样夸我，是恭维我，可见是认可我了？”

“你怎么就不觉得她说的实话呢？也许你家小娘就是那样一个貌美、懂手艺，还不自傲的人呢？有时候你也得涨涨自己的稚气。”

说完柏芷兮自己先笑了，在揽月苑时萧大娘子就教过她们，她们出身低微，一直保持谦卑之心是必要的，也是好事儿。

但是如果这份谦卑变为谦诚又是发自内心的话，她们自己也心里也该知道，她们已经拥有了另一种很好的品质。

刚刚夏姑姑说那些话的时候，柏芷兮是真的听懂了的，说她不自傲，其实说的是她发自内心的认可了陶丝绣的优势。

她柏芷兮再是出身低微，如今也是府里的良妾，还有柏兰姵这么一个名义上的姐姐看顾，真到了关键时候柏兰姵至少要先挣扎一下才会把她推出去不管她的，这已经比许多人强上许多了。

而陶丝绣在别人看来是什么？不过是一个通房，还是一个多年无宠的通房，据说只在当初收房教导姜奕辰人事的时候他们有过几日，再之后就没有了。

那日敬茶的时候也能看得出来，姜奕辰在这方面怕是都不大记得陶丝绣是他的通房了，在他眼里，陶丝绣恐怕早就是他母亲或是他夫人的管事娘子了。

陶丝绣这样的，虽说稳当了，可也就是将来能安稳地过日子了，前程却是绝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