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家。”我扬着头,没有一丝迟疑,不容置疑的说道,就连手握匕首的动作都没有一点颤抖,“我可以不死,但一定要出家!
我知道死不易,那么便出家吧,也好忘却红尘往事。
“不同意?”见他们没有同意,我又用了几分力气,脖子上的血滴在了我的衣服上。
“同意!”
“好!”
“不许骗我!”我可不会傻傻的就信了他们,“你们若是敢骗我,我总会死成的!没有湖没有匕首,我可以上吊,可以撞柱!”
我真的是走到了最后一步,再没有退路,所以也不会退让。
“你真的想好了?要是后悔可就……”皇兄追问道。
“是!”我郑重的点头道,“想好了,绝对不会后悔。”
后悔吗?不会的,这些年来,容若死后,我都这般平静的过来了,却还要被世俗打扰。出家后,我就可以更加平静清静了,能为容若祈福,为他诵经,愿他轮回之世不再受病痛折磨,也愿……自己来世能早点遇见他。
“蝶依,你不必如此……”哥哥见我情绪稳定了一些,还想要再劝。
“哥哥,你不必再劝了,我的心意真的已决,出家,是我最后的退路。”我说道,然后随手扔开了手中的匕首,目的达到,就不要再吓两位哥哥了。
“陈青平,快叫太医!”
皇兄见我扔了匕首松了口气,然后大声吩咐人去传太医。
哥哥拿着帕子去捂我脖子上的伤口,我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
四日后,我在我生辰的这一日,在京城外的清心庵剃去三千白丝,师父赐我法号“若忘”。
皇兄和哥哥亲自送我进去的,我剃度后出来行礼。
一切都尘埃落定,我这才愿意看了皇兄一眼,他眼中的心疼,已经和当初的情欲无关,想来,他也没有那么执着了吧?
这是真的结束了,这么些年牵扯下来的恩恩怨怨,都已经了结,再不会有牵扯了。
……
康熙三十三年六月,额娘和阿玛一同薨逝,师父陪着我一同去了裕亲王府,替额娘诵经超度。
再后来,哥哥,再后来嫂嫂。他们一一先我离开人世,我终于没有了牵挂。
是的,牵挂。
师父总说我红尘未了,让我自行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而我,出家十余年后,终究选择离开了清心庵,无人知无人晓的离开。
我去了那个种满鸢尾花的庄子,可数年过去,鸢尾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艳丽,花田里全是杂草,鸢尾花都死了过半。
我去见了明珠大人,要买下那个庄子,明珠大人恍然大悟,明白了许多事情,但没有同意卖给我。
明珠大人告诉我,那个庄子早就被容若转到卢氏名下,即使卢氏早就逝去,也没有改过来,便是连官氏也不知道这个庄子的存在。
明珠大人说,我能知道这个庄子,想来与容若还是有缘的,便让我安心在庄子上住下来,不用管其他。
我早就无处可去,便应了下来。
我在庄子上住了两年,终于将花田打理好,甚至比以前的花田还要扩宽了不少。
春天来了,我在花田边上摆了桌子,摆了酒水,倒是颇有滋味。
我看着一大片的紫色,心中惆怅的遗憾,突然消失殆尽。
我举了酒杯朝向远方,“容若,我敬你。”
我一口将酒杯里的酒全部喝下,辛辣刺激喉咙的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来世,我是名正言顺的世家小姐,他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我比卢氏早些遇见他,他会不会也喜欢我呢?
我手里握着那块卢氏留给容若的手帕,“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上面的字已经随着岁月的磨损,没了当初的鲜艳。可胸口那份他留给哥哥的绝笔信,依旧灼烫着我的心。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遍全身,眼前黑暗的像是到了阴曹地府,真好。
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燕北。
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
……
康熙四十六年二月二十四,长平郡主蝶依饮毒自尽在纳兰家的庄子上。
纳兰明珠得到消息后,立刻报去乾清宫,交由皇上处理。
这个时候的康熙帝才知晓,原来蝶依喜欢的是那个英年早逝的纳兰容若。
康熙帝虽然执迷过,可后来对蝶依便也没了那份情欲,真的心疼起这个所谓的义妹。
康熙帝本打算命令纳兰明珠,将蝶依的棺椁收进纳兰容若的坟墓中,算圆了蝶依的苦心。
可蝶依的遗书却是交代了,不愿依附任何人,要独葬,如果可以,便葬在鸢尾花田旁,就够了。
有了康熙帝的命令,纳兰明珠到底交出了那个庄子的地契,由着康熙帝在那个庄子上给蝶依建了公主规制的陵寝,追封蝶依为公主。
墓碑上无抬头介绍,无落款,只有正文几字,长平公主蝶依之墓。
往后世人只知长平公主,不知其生前生后往事,就像她从来不是名正言顺的来到这个世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