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八年二月二十四。
我又偷偷的跑了出来,是从王府后院的一处狗洞里爬了出来的,我知道这个世上坏人太多,所以我依旧往茶楼跑去。
在茶楼那里,我可以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可以拿身上的碎银子,买些瓜子点心,也可以和在那附近玩的孩子们说话聊天,或者打架。
那是,在王府里没有的自在。
到了茶楼,果然说书生正说着梁山好汉的故事,我连忙跑了进去,挑了个角落的桌子,然后扔给跑堂的小二一块碎银子,喊道,“来二两瓜子,一碟子红豆糕,一壶茶。”
那小二见是我,高高兴兴的点头照着我的吩咐去了,没一会儿便把我要的东西给送来了,他知道我喜静,便照例吃了我几粒瓜子个一块红豆糕,便跑开又去照顾别的客人了。
“这武松是回家看哥哥的路上,经过了景阳冈,在冈下的酒家喝了点儿酒,便要继续赶路,酒家的小二劝他,说快要天黑了,这景阳冈上最近有猛虎出现……”
台上的先生说的绘声绘色,让听众觉得身临其境。
可其实我并不喜欢水浒传,我喜欢西游记,喜欢孙大圣那样逍遥自在的生活,我若是孙大圣,必定不会窝在唐僧跟前,早就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行侠仗义了。
可是,嫂子总笑我,梁山上这么多英雄好汉你不喜欢,你非要喜欢一个臭猴子?
好吧,我不是喜欢猴子,我是想要做一只猴子,像猴子一样无拘无束,就像我现在这样。
可惜,我还没能高兴的太久,耳朵就疼了起来,经验使我明白,我又被抓住了,虽然这次比以往的时辰早了些。
“嘶!”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求饶道,“哥哥,我错了。”
“错了?嗯?这是多少次了?二百六十三次?”哥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无怒无扬,可我就是能听出来怒气。
我每隔两三天便是要跑出来一次的,如今算下来,我已经这样出来两三年了。
“哥哥。”我撇了撇嘴,捂着耳朵转身面对哥哥,哥哥才松开了手。
哥哥叹了口气,“蝶依,走,回府。”
“好吧。”我低了头,任凭哥哥拉着我往外走去。
对了,忘记说了,我叫蝶依,再过两日就是我的十周岁生辰了,可是阿玛额娘还是没有回来。
从生下来开始,我就生活在王府里面,有哥哥,有嫂嫂,还有侄女侄儿。
没错,我年岁不大,就已经做了姑姑,哥哥比我大十六岁。
我原本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侄女,小六岁的侄子,可惜他们都死了。去年,我又有一个侄子了,可是他现在还不会走路,不能陪我玩,不过我也不想去看他,因为我怕他也会死了,那样我会很伤心。
我也有阿玛额娘,可是,我怀疑阿玛额娘应该是不爱我的,因为他们会一起出去游山玩水,而并不带上我。
我以为年前他们会回来回来过年,可是我守了整个除夕,都不见他们。
不过,每年我的生辰,阿玛额娘是会回来的,这便是我只是怀疑他们不爱我,而不是确定的缘故。
“啊!”我捂着头痛呼出声。
我因为低着头走路,不小心与人撞上了,正好撞进对面人的怀里。
“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哥哥转头斥责我,却不忘伸手揉了揉我的头,然后吩咐跟来的人,“快,把公子扶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头撞了他一下,对面的人就踉跄的摔了一跤,他有这么弱吗?
“我没事,无妨。”对面的人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浮尘。
“容若?”
哥哥惊讶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哥哥认识吗人?
我这才抬头看向对面,好好打量对面的男人,从肌肤眼角能看出是和哥哥差不多的年龄,却有些狼狈的过分,头发微微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是褶皱不已,不过从他拍身上浮尘的举动却能看出来,他应该是一个会注重自己仪态的人吧?
可是又怎么会变成眼前这样呢?
这人听到哥哥的声音,抬起了头来看向哥哥,“王爷?”
他有好看的眸子,应对着满脸沧桑的是他眸子深处无限的悲伤。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小小的年纪就能看透他眼底的悲痛和伤心。
我从这一刻开始,就对眼前这个叫“容若”的狼狈男人上了心。
“王爷吉祥。”容若向哥哥行了礼。
哥哥无奈的笑了笑,“容若,这是在宫外,你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容若摇了摇头,然后便看到了我,笑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
我连忙开口拦住了哥哥的话,“我是他弟弟。”
没错,我现在可是穿了一身少年的衣服溜出来的,毕竟嫂嫂说过,女孩子随便出去,会影响名声的。
我想,那男孩子随便出来,应该不会影响名声吧?
我话音刚落,便见容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原来是小公子,倒是在下刚刚失礼了,可有受伤?”
他的笑让我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连忙低头,胡乱的说道,“不疼了,不疼了。”
“容若,”哥哥开口道,“你不必理她,她向来调皮,不会受伤的,倒是你,没摔着吧?”
“王爷放心,臣没事。”
……
回到王府,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被一个富贵夫人搂进了怀里。
“蝶依!”
好吧,这是我的额娘,一个只愿意和阿玛在一起,出去游山玩水的贵夫人。
“额娘。”我只能撒娇的叫唤出声。
难怪哥哥今天来的早,原来是阿玛额娘回来了,才去把我给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