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交卷……我先回去补觉了。”在宫人以及满座皇子皇孙惊讶莫名的眼神中，李倓大大咧咧的走出大殿。

殿外风雪交加，可是落在温泉密布的华清宫，还没有落到地面，便化作一缕水汽，随风飘散了。

裹着厚厚的裘衣，李倓一路打着哈欠登上马车，对兼任马夫的亲随内侍赵进忠吩咐：“回宫，睡觉。”

高力士看懵了。

看看空空落落的坐席，看看李倓远去的背影，高力士张口结舌，顿觉哑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未曾离席，为何有人敢离去？

刚想迎接来自李隆基的龙颜震怒，却发现这位年近七旬的天子，竟打了个盹，闭目休憩。

线香燃尽，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高力士悄声唤醒李隆基，敲响的钟磬，宣告时间结束。

宫人迅速将诸位皇子皇孙的文章收起，交到高力士手中。

“圣人。”高力士整理完毕，将一厚摞的文章放在李隆基的案头，捧着一只朱笔，以供圣人评点。

李隆基接过朱笔，一目十行，眉头一紧，一道朱红的斜杠，出现在文章之上，宣告者这份文章的主人，失去了皇位角逐的资格。一连十几张，皆是如此，大艺术家李隆基的眼界还是很高的，毕竟是与诗仙太白把酒言欢的皇帝，寻常文章可入不得他的眼。

“不错。”李隆基轻声评点道，手腕微动，一个圈出现在之上，标志着此人有资格参与皇位的角逐。

寂静无声间，一百多纸文章，只剩下最后一份，乃是高力士刻意安排，本以为天子疲惫，看不到最后，没想到天子今日如此精神……

案头一左一右两摞文章，厚的百多纸，薄的不到十张。

李隆基揉了揉手腕，饮了盏清茶，看着案头九纸诗赋，默默摇头，文章虽然华丽，用典避讳无所误，看起来花团锦簇，绝妙文章，实则空洞无物，只算矮个里拔将军吧。

却不知最后一纸，能否合朕心意？

不求甚多，但求与大唐社稷略有裨益即可。李隆基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将批阅好文章掀开，露出最后一纸的庐山真面目。

三、三个饼？

李隆基的笑容顿时僵住，　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攥着朱笔，目光如同利刃，比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百倍，凌厉的目光在皇子皇孙中扫过，吓得众人俯首。

这是在戏耍朕吗？

李隆基剑眉倒竖，五十载天子之威尽现，吓得殿中一干人等纷纷避席下拜，噤若寒蝉，生怕被震怒的圣人迁怒。

余光望着李隆基的怒容，高力士的心提到嗓子眼，只恐圣人唤羽林卫士入殿。

侍奉李隆基一辈子，高力士已看出此刻李隆基的怒意，已然带上三分的真火。

李隆基收回锋利的目光，将要唤龙武军入殿前，沉目瞥了一眼文章。“咦？”李隆基不禁细细研读起来，水漏也在一点一滴中缓缓流逝。

良久，李隆基微微点头，做了五十载天子其心智远胜常人，琢磨片刻便已将此图了然于心。图虽然怪异，却有几分道理，而且比起朝臣所上的奏疏，一目了然。

忽然，李隆基眉头一松，沉声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发此狂言？”

声虽轻，殿中更静。

皇子皇孙不禁揣摩起，圣人究竟在看谁的文章，是赏识还是不悦？

轻声细语的议论，与交头接耳的推测声，在殿中如同蚊子般响起。

“让……建宁王在后殿等候，朕有事问他。”李隆基看了一眼钤印，对高力士下令道，语气颇为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可就在这和煦的春风当中，高力士双膝一软，猛然跪倒，声音惶恐中带着震颤：“圣、圣人，建宁王身感不适，先行回去歇息了。”

高力士此言一出，殿中忽然沉寂下来。

休要说交谈议论，即便是呼吸之声，也尽可能的收敛。

短暂的错愕过后，李隆基勃然大怒，火冒三丈，重重一拍书案。

不需要高力士搀扶，李隆基怒气冲冲的起身，在皇子皇孙的震恐之中，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声怒喝。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