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说句不好听，建国如今都五十来岁了，还是地地道道农村人，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你还是看开一点吧。”

周胜每次看到周建国那副不着调的样子，都挺心塞的，都不想跟外人承认这是他堂弟。

“就是啊六婶，咱们村里打光棍的都有二三十号人了，要是国家发老婆结婚，都是优先那些三十多岁的，建国连号都排不上。

六婶你也不要太犟了，赶紧让他申请个低保户比什么面子里子强，每个月都还有点钱补贴生活。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弟弟养着，算什么样子，以后建业的孩子娶妻生子了也帮着养？”

周升觉得六婶的自尊心太强了，之前很多村干部来动员周建国去申请低保户。她不仅不领情，还把人家给赶出去了，让村委以后不要再去他家，她觉得“低保户”几个字就是在羞辱她。

六叔婆听到周升的话，瞬间气红了双眼，扶在轮椅上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要说前面表现出来的伤心难过是假的，现在却有七分真的。

“阿胜阿升，你，你们说这些话，咳咳～”

“咳～咳～你们是专门来气我的么，难道跟村里那些人一样，也看不起我们寡母几个了？”

“六婶，我们怎么会看不起你们，建业这两层小洋楼，有几个能建得起来，谁敢小看了？

我们是为了建国好，才跟你说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你今年都八十多岁了，百年过后，他们兄弟俩要是有个什么的，我们还能袖手旁观？”

周全看到她脸都气白了，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毕竟年纪很大了，还是让她少激动一点。

况且自己的两个哥说话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一个人的尊严跟体面从来不是靠别人给的。

“哐啷”一声，房间门口被踢开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个激灵。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趿拉拖鞋的声响，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踢踢踏踏地晃了出来。

只见他上身套着一件洗得发灰的黑色骷髅头t恤，领口拉垮到锁骨上，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破洞牛仔裤，膝盖处的布料磨得泛白，看起来很旧。

他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奶黄色碎发，发根处已经冒出了一大截灰白，活像褪了色的旧海报。

他那张脸倒是还能看出点年轻时的俊朗，脸上长出了很多的色斑，眼角的皱纹和胡茬里还有几根银丝，早把“风流”二字磨成了“风霜”。

他往躺椅上一瘫，两条腿大剌剌地岔开，从兜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斜眼瞅着来人：“稀客啊，哥几个今儿是专程来寒碜数落我的？”

“周建国，你赶紧坐好，好好说话。”

周建业看到自家哥哥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觉得特别丢人，很来气，连哥都不想叫了。

周建国一脸哀怨地看向弟弟，怂巴巴地从躺椅上支棱起来，太不给他面子了。

诶，没办法，谁让他现在还是靠弟弟养呢。

六叔婆看到大儿子就这样出来了，觉得在自己又在几个侄子面前没了脸面，怒瞪了周建国一眼道:“这里有你什么事，你出来干什么？”

“妈，我都听到他们在外面说我，我能不出来维护自己名声？”周建国冲着他们冷哼一声。

“还有你们说那块宅基地是你们家借给我们家的，有什么证据没有，没有就是乱说的。”

周建国是知道这件事，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事人都不在了，谁还说得清啊，况且这还涉及到他的个人利益，他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他老妈刚才不是说原本打算把那块留给他的么，他不需要建房子，可以一直住弟弟家，但是他可以转手卖掉啊，又可以出去潇洒一段时间。

周奶奶在周胜三兄弟出门后，就回房间翻箱倒柜，她有好几个木箱子，是结婚的时候家里给她打的，非常耐用，里面装有很多“宝贝”。

周奶奶把衣服全部拿出来，在箱子的最底部翻出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子，打开后又是一层又一层的彩色塑料袋，最后在里面掏出了两张奖状似的红纸，是周爷爷跟跟周奶奶的结婚证。

接着又翻出了一张泛黄的折叠纸，打开一看，上面是整整齐齐的黑色毛笔字。

周奶奶不认识字，把其他东西归置好后，就把周可微叫进来:“微微啊，你看这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密密麻麻跟小蝌蚪一样，看得头晕。”

周可微把纸张打开铺平后认真看了起来，确实是周爷爷把宅基地借给六叔公的约定文书。

周可微把纸张打开铺平后认真看了起来，确实是周爷爷把宅基地借给六叔公的约定文书。

文书最后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大名跟红色的手指印外，还有另外一个见证人“周大英”。

“奶奶，周大英是谁啊，现在人还在不在？”周可微是没有资格查看族谱的，平时叫人都是按辈分的叫，不清楚这些长辈们的大名。

当事人不在了，见证人也不在，有的扯皮。

周奶奶听到这个名字后，背着手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后说到:“好像是你五叔公的名字，年纪大了，我也记不清了，你大伯指定知道是谁。”

“奶奶，我想把这张纸拿去给大伯他们，都去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估计是遇到困难了，说不定能用上呢。”周可微给周全发了很多的信息，都没见回复，很有可能是事情不顺利。

“唉，奶跟你一起去吧，你都不认路了，你六叔婆那个人，怎么说呢，要强了一辈子。”

周奶奶想到这个妯娌的性子，心眼子小，也怕自己几个儿子说话太直接了，中伤到她。

周可微挽着周奶奶的胳膊，慢吞吞地往六叔婆家走去，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堂屋内传来周胜的声音:“六婶，你也跟周建国一样的意见，让我们拿出证据才肯把宅基地还给我们俩？”

“阿胜啊，当初那块宅基地是你爸跟建国爸两人做的约定，到底是借还是送的，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件很难掰扯清楚了，建国还没有宅基地，不如就给他拿来起个小房子吧。”六叔婆说完还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就是啊，说不定就是大伯送给我们家的，我爸还是他的亲弟弟呢，送块地怎么了，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呗？”周建国看到老妈的态度，就知道她也不想还回去，反正这个坏人他当定了。

她们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就看到周奶奶肩膀松垮了下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走了进去。

六叔婆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发现周奶奶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不知听到了多少，当初借宅基地的事，她还去问过周奶奶呢。

“大嫂，你，你怎么来了？

“你们刚才在里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弟妹啊，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都快入土的人，就不要给他们后辈制造一些没必要的矛盾了，以后建国建业是不打算认阿胜他们几个兄弟了？”

周奶奶想到她守寡大半辈子，也是心疼过她的，但是宅基地的事情是不可能白白让出去的。

“微微啊，把那张纸给你大伯拿去。”

周可微听到周奶奶的吩咐，连忙才从口袋里拿出泛黄的协议，递给周胜。

周胜看完整个协议的内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幸亏自己那个糊涂爹，还知道写下这东西，还请了见证人：“六婶，建国，你们看看这就是当年六叔跟我爸写下的文书，还按了手印的，见证人就是五叔周大英，要是你们还是不相信，我们兄弟几个就去把他老人家给请过来。”

六叔婆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前一秒刚说完，后一秒证据已经摆在她面前了，脸色涨红成了猪肝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