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条命,仿佛就是为了受罪的。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认真地活着,剩下的唯有痛苦。
所以她已经想好了。余生爱咋咋地吧。
苍山再苦也无所谓,谁来打压欺负她也无所谓。反正她就是烂命一条,有本事就给她弄死,反正她也不在乎活不活。
什么王权富贵,什么折磨羞辱,都再也别想掀起她的一丝波澜。
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地活着,反倒轻松不少。
白石劝了小半个时辰,卫邀月仿佛跟聋了一般,连话都不搭一句。
门外的人,在房外守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卫邀月换上了一身灰白的素衣,踏出了金银台的大门。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门上高悬的牌匾。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她淡然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送她去苍山的,是景帝宫中的禁军。她坐在只能容纳下一人的车厢里,听着窗外官兵毫无顾忌的议论——
“这卫邀月不是去苍山戴罪守陵的吗?怎么还跟大小姐似的,坐上马车了?”
“你懂什么?人家是贺兰将军的心上人,以前还是陛下和皇后面前的红人。这马车啊,是陛下亲口吩咐咱们准备的!”
“啧啧啧杀人犯的待遇还真不错。”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方申的声音:“说什么呢!”
看到金乌军的人过来,几个官兵立马收敛了起来,“方将军您怎在此?”
“陛下特许本官来送送卫娘子。你们几个,既承了皇命,便安生做事!休要胡言乱语!”
听着方申的声音,卫邀月心里踏实,却又莫名不安。
她稍稍掀开帘子,见只有方申一人在,这才探出头去。
“方申?你怎么跟上来了?”
方申道:“哦,金乌军正好有任务,这一段我们同路,陛下特准许我送送你。”
看着后面长长的金乌军队伍,卫邀月这才想起,贺兰枭又要出征打仗了。
“谢谢。”卫邀月笑道。
“别那么客气。”
方申递进来一壶水和几个水果,“还缺什么的话,随时叫人来告诉我。”
虽然贺兰枭并未露面,但是卫邀月很清楚。这些,包括方申,都是贺兰枭特意安排的。
她低头,藏起自己微红的眼,答应了声“好”。
方申调头回到队伍里,复命道:“少主,都安排妥当了。”
还没等贺兰枭说什么,一旁的曹寅便讥笑起来:“贺兰将军当真是深情。人家都那般绝情地对你了,你还是上赶着地关心。要属下说啊,有什么用呢?她这一去,怕是要老死在睦陵里,再也没机会回盛都咯。”
此次贺兰枭挂帅出征,朝中上下有不少非议。
是人都知道,除了贺兰枭,没人能有那个本事和把握,能将绥辉一举拿下。
可是他毕竟姓贺兰,许多朝臣担心他去了边境,倒戈与贺兰戟里应外合,吞没景国的江山。
于是崇王便出了主意,让曹寅为副帅,与贺兰枭同征。
对于贺兰枭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令他为难的事。
一来,他是主帅,曹寅是下属,事事都要听他调遣,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二来,曹寅离开盛都,崇王也少了一个帮手。沈阔压制监视崇王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曹将军,你我何必为他人担心?”
贺兰枭擒着缰绳,故意往曹寅这边歪了歪,将他的马挡在了后面。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我都未必回得去盛都,还真有劳你为月儿操闲心。”
曹寅被怼了个上不来气,放慢了骑行的速度,一个人在后面生闷气。
这真叫方申大呼解气。
“少主,前面就到瞿水了,再往前可就不是与卫娘子同路了。您不去前面,见一见她吗?”
贺兰枭遥望着前方小小的马车,“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