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少年冷漠吐出“留白”两个字时,楚姓书生只觉心头一跳,像是一根拴系神魂的弦,被骤然拨动。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浮现一丝难掩的惊恐。
他这一生见过无数敌人,伪君子也罢,真小人也罢,妖邪鬼魅、山精水怪,不在少数。但很少有像眼前这少年一般,拳罡简练至极,不带一丝冗余,却每一记都让他神魂震荡、胆寒欲裂。
楚姓书生心知不妙,连忙强行压下心头涌动的恐惧,快速后退数步,右袖一抖,一颗温润如玉、泛着青白光泽的圆球滚落掌中,宛若月华内敛,流光流转。
这便是他准备压箱底的底牌——“甲丸”。
圆球入手,他手指收紧。
“滋滋”声响中,那颗甲丸竟开始化作粘稠如水银般的液体,从掌心迅速蔓延,爬上他的手臂、肩膀、胸膛,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覆盖全身!
不过短短三息,一副通体洁白、如雪铸就的铠甲,已将楚姓书生包裹其中。
这便是传说中的光明铠,道门法宝、兵家神兵,天下甲衣之尊。
甲胄中央的护心镜,呈现出一枚金色符轮,闪烁着符咒真意,仿佛连天雷也难以撼动其防御;肩胛、护腕之处,纹饰繁复,皆为墨家机关巧匠与道门符师合力打造的护身铭文;脚下所踏之靴,踩地无声,但每一步落下,都有淡金光圈微微荡开,仿佛神祇下凡。
此甲一出,天地肃穆,连雨滴打在其上都不敢作响,自动被弹开。
楚姓书生嘴角泛出一抹苦涩,却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
“少年郎,你可是把我害惨了。”
他抬眼望向仍旧站在廊道尽头、背对风雨的那个白衣少年,语气中带着一种既像自嘲,又像抱怨的无奈。
“原本这件光明铠,是为了预防最后那老白鹿和山神反悔,万一分赃不均,临阵翻脸,好叫我留得一命。”
他轻叹一声,“现在倒好,还没分赃,就被你打得差点灰飞烟灭,这东西提前暴露,他们定然警觉,后面怕是不好动手了……”
但说归说,他眼中仍带着深深戒备,心念翻转不止。
他并非真愚钝之人,自然明白,对方突然吐出“留白”二字,绝非随口乱说。此中必有深意,极可能是那一记恐怖拳意的真正源头。
然而奇怪的是——喊出“留白”之后,那少年便如池水止涌,再无半点动作。
也无飞剑破屋而出,无符咒雷法落地惊天,更无黑袍老者、妖族宗师,从暗处杀出援手。
甚至连他的气机波动,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如山峦沉静,雨夜下的残灯不动如钟。
楚姓书生越想越觉得不安。
眼前这少年郎,绝非什么冲动莽夫。他沉默寡言,出拳果决,眸中寒意宛如夜色冰封。这样的人,不可能胡言乱语,更不会虚张声势。
而越是这样,他心中那股“未知”的恐惧感,就越像一条蛇,死死缠绕在脊椎骨上。
“你……你是不是藏了别的什么底牌?”
他试图稳住心神,语言小心试探,身体却悄悄往左侧挪动,靠近廊柱一侧的石狮台阶,那里他提前埋了个遁术符阵,若再交手不利,可立刻遁地逃离。
方知寒闻言不语,只静静凝视他。
雨打肩头,衣袍微动,像极了青石巷口的少年观碑,一动不动。
楚姓书生只觉脑中轰鸣。
为何没有后招?为何没有变化?为何那“留白”之后,天地竟无异动?
——不对。
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留白”之后,不是“无事发生”,而是一切都已经开始。
只不过自己太迟钝,感知不到而已!
他几乎是本能地举臂,浑身气血激荡,将甲丸催发到极致,整副光明铠胄“咔咔咔”作响,表面那一层白光骤然转为金光,宛如烈日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