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像是笑话,却又极认真。
不是道侣,不是情人,但也不再是敌人,不是命中必须除去的变数。
而就在这时,贺小凉的心湖上,再度响起陆沉的声音。
这一次,他的语气带着庄重与赞许:
“福生无量天尊。”
“贺小凉,即刻起,你已入贫道陆沉门下,为嫡传弟子第六。”
“可在俱芦洲开宗立派。”
这意味着,贺小凉正式拜入了白玉京陆沉门下,不再只是秘密点拨,不再是路中相逢的点化,而是真真正正的嫡传弟子。
她终于也有了道统,有了归属。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始终笑眯眯的方知寒,忽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占我便宜的家伙!”
方知寒也不恼,只是继续笑道:“我可没占你便宜,是你自己红了脸啊。”
贺小凉恼羞成怒,起身便要动手,却终究还是收了气机,只是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小镇的清晨,雾气尚未散尽,街头巷尾的铺子刚刚开张,叫卖声与锅勺声此起彼伏,弥漫着人间烟火。
一处巷口,破旧墙角边,立着一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算卦小摊。白布横幅上潦草写着“铁口直断,无喜不卜”。摆摊的却是个穿着整洁的年轻道士,鬓角清爽,身量挺拔,一身青白道袍,眉眼间却有几分油滑与狡黠。
可此刻,他却有些惶然地看着对面的少女,满脸堆笑,语气谄媚。
“小姑奶奶,您看这结果……可还满意?小道绝无藏私,真就是这么一卦!”
他对面的,是一个青衣少女,马尾高束,身姿修长,神情冷峻。那一双眼睛漆黑明亮,此时却一言不发,定定看着眼前摊子上的红绳结节,目光寒如霜雪。
这少女,正是阮秀。
她素来寡言少语,从不轻易动怒,可今日这一卦,却让她罕见地沉下了脸色。
“怎么解?”她的声音淡然,却透着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年轻道士——陆沉,白玉京三掌教之一,此刻却不见半点仙人风范,缩着脖子苦笑,手掌在袖中悄悄掐诀防身,“这……这红线,牵的是命理之线,不是我能动的啊姑娘……”
阮秀眉头微皱,“也就是说,解不开?”
陆沉连忙摆手,作势摇头,“非也非也,小道不是不想解,实在是……解不了啊!”
“说重点。”
“得等他自己登临上五境,红线自然会崩断。或者——”他顿了顿,眼神飘忽,“找到那个真正在幕后操纵因果的家伙,由他亲自剪断……否则,小道就是再通天,也无可奈何啊……”
说罢,他苦着脸,连帽子都差点摘下来求饶,“姑娘饶命,真不是小道敷衍您……这红线之事,说大可动乾坤,说小却也牵心魂,是命数与道意交缠而成,非人力可解。”
阮秀闻言,不置可否,神情却更冷。
下一刻,她那双平静的眸子,忽然变作金色。
金光一闪,宛若神祇在俯视尘世,一股无法言说的威压轰然降临在这方天地之间。四周的风都像被抽走了,连街边叫卖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瞬骤停。
陆沉脸色骤变,哆嗦了一下,连连后退两步,手里摇着的龟壳都差点掉在地上,连忙再度躬身行礼,满脸赔笑:
“姑奶奶手下留情,小道知道的全都说了!真的!”
阮秀看了他一眼,那金色的光芒缓缓消散。
她冷哼一声,没再废话。
转身,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小摊。
留下陆沉站在摊前,望着她背影,苦笑连连,低声自语:“这镇子真是卧虎藏龙,才来几天,险些要了我半条道行……老道我这趟下山,怕是遇上了因果劫数……”
他忽然一拍脑门:“也对……当年老大一剑斩开红尘线,如今轮到这帮后生来续命续情,也是命数啊。”
陆沉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摊位后,摆正了龟壳与铜钱,却不再吆喝算卦,只静静望着街头人来人往,眼中满是深意。
而另一边,阮秀步履不紧不慢,行至小镇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