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青发作的确很快，但不至于让人一声也叫不出来，甚至，大部分人都会因为腹痛呻吟，七娘死时手中紧握钥匙，分明就是要求救。

“公主。”

小环面容憔悴，原本一直站在角落，只是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哀伤道，“我家小姐一直便是如此，她有什么苦，直往肚子里咽，这么做极有可能是怕惊扰外面的宾客。”

姜小满摇摇头，“的确，若说七娘就算不小心将琉璃盏打碎，却还以为自己只是普通腹痛，所以忍住不叫出声，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但还有一种更加合理的推测——七娘根本就不是酉时七刻以后死的。反而是酉时六刻到酉时七刻之间，那时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花厅里奏乐之响亮，一直传到锦绣坊街上，那时就算七娘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什么？”小环喃喃自语，“可是明明酉时七刻我才看到窗口有纸条传出来，难道当时七娘已经”

“小环，我记得你说过，那天你也很忙，一直在厨房和花厅之间来回走动，那么相信，纸条递出来的时候，你没看到七娘吧。你应该是刚走回小厨房外的过道时，突然发现了这张纸条。所以，如果当时七娘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是有别人趁你离开的空挡，将纸条放在窗口，对吗。”

“没错。”小环有些犹豫，“可是如此说来，琉璃盏一事又说不通了，如果不是小姐自己打碎了它向我们求救，还能是谁？聂三爷撞门以前，那门锁可是紧紧锁着的。”

姜小满颔首，“是啊，那小厨房门窗紧闭，只有传菜口可以进出，这个大小连三岁的儿童都很难进出。所以我又想，会不是凶手驱使小动物进去将琉璃盏打碎？但这种办法极易留下动物的痕迹，且若操纵者不在现场，很难确定动物是否离开现场。”

她说着，回到自己桌前，让芸奴将碗送去给谢琅，“现在这地龙也开始热起来了，谢公子不如先喝些糖水，可能没有七娘做的味道好，但应该差不远。还好，因为这琉璃盏实在很难烧制，那琉璃匠人还多做出来几个瑕疵品。”

谢琅接过琼脂糖水，正要谢恩，却发现姜小满望过来的眼神分明透露着一丝怀疑，不禁垂下眼睫。

姜小满一坐定，见众人皆望着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诸位，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也就是说，若没有人进过那件厨房，问题会不会就出现在这道菜本身呢？”

她从长袖中取出一个小册，“七娘曾说过，她做菜求的就是一个变化，那时，我只以为她喜欢做新菜品，直到看到这个菜谱，我才发现，她这是一语双关。”

谢琅脸色有些发白，“谢某愚钝，公主不妨说得明白些。”

“这个嘛。”姜小满回头看向鸣仙，“我想鸣仙公子应该已经知道了，花郎赛那天，我和陆公子才与他一同见识了。”

朱夫人不知姜小满是何用意，不由得紧张道，“公主何必来问鸣仙公子，他可什么也不知道！”

鸣仙想着姜小满刚才的问题，明明现场有这么多人，为何公主偏偏问他？那天的菜式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他忽然福至心灵，“难道七娘所说的‘变化’，不仅是菜色的创新，还有当菜肴上桌时呈现的动起来的变化。的确，这两年，七娘做的几道菜式都是会动的，荷花初绽便是如此，虾肉在端上桌以后被小火烹熟，就像荷花在眼前盛放。”

姜小满接着他的话头，“我还听说，上一年中秋宴会，七娘做的是一座形如火山的菜肴，端上桌后不久熔岩喷发，一时传为美谈。而在这本菜谱中，记录了七娘给这道新菜起的名字，叫游鱼戏水”

她望向场中的琉璃盏，“很显然，这道菜也会动！”

话音未落，却听不知是谁啊的一声惊叫。

“动了，它真的动了！”

众人刚才一直在分析案情，眼神集中才姜小满身上，此时往那琉璃盏中看去，果然见里面琼脂做成的的鱼群正在缓缓游动，上下漂浮，一时间就连迟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仿佛遇到神技。

姜小满暗暗松了口气，“在拼凑这些食材时，一开始我们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将地上全部材料堆叠起来，都不能做出七娘笔记里画的那座高耸如山的珊瑚礁？直到后来，我们才想通了，那些石榴原本就是堆叠在一座‘冰山’上。”

“也就是说，那天，七娘在这间小厨房中，并没有烧地龙，因为她不想让冰块那么快融化。在她的计划中，这件作品被推到花厅以后，才会慢慢融化，随着水位上升，琼脂做成的小鱼逐渐’游动‘，因此才叫——游鱼戏水。

正在此时，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谁嚼动了满口石子，十分刺耳。

“它碎了！”谢琅颤抖着手，指着那琉璃盏。

“啪嚓——”

一瞬间，各色鱼群仿佛跃出琉璃，游向无垠的海洋，琉璃盏如同被海浪冲击一般，瞬间碎裂，化作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泡沫，美丽而又短暂。

不知，七娘若看见这样的场景会如何作想

姜小满看着水钟，“果然，这花厅的地龙烧了正好两刻钟。”她扫视一圈，将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现在，大家清楚了吗？”

迟县尉问道，“如此看来，这琉璃盏会动是谢七娘设计的，那么琉璃盏破碎又是否她的意图，只是被凶手利用？还是说凶手他能在窗外控制琉璃碎裂的时间？”

“这个把戏，实在有些简单。”

姜小满的眸光向众人一扫，“琉璃价高，但就诸位算没用过琉璃，应该也知道，琉璃若受冷热刺激可能会碎裂，此盏就是因为地龙温度上升，里面冰块快速融化，才会碎裂的。”

“但问题是，凶手是如何控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