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这么久。
现在就这么喊我撤了?
这不是开玩笑吗?
阿古达的战斧在石阶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火星溅到他手背上的刀疤,疼得他眉骨直跳。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铁器交鸣与北蛮士兵的惊呼苏家的先头部队显然已与外围岗哨交上手了。
“大人!”
副将拽住他的披风,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苏家的骑兵铠甲上镶着铜片,咱们的弓箭射不透啊!”
周田倚着门框擦刀,指腹蹭过刃口的缺口。
他看见阿古达的瞳孔在火光中缩成针尖,狼首盔下渗出的汗水顺着脖颈流进铠甲,把胸前的狼毛护心镜浸得发亮。
机会来了,对方慌了,那他就开心了!!!
要知道打仗非儿戏。
战况瞬息万变,一旦对方还恋战,那就算杀了自己,那对方也最起码要付出至少十倍的损失。
这个损失,对方承担不起!
所以,他的机会来了!
“阿古达,”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挑衅,“你腰间挂的那串耳朵,是不是青岩堡王富贵的?”
“我跟那胖子不对付,”
周田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犬齿,“但他临死前托我给你带句话。”
阿古达的喉结上下滚动:“什么话?”
“他说,”
周田顿了顿,在北蛮人绷紧的神经里拖长语调,“北蛮的狗,连青岩堡的城门都啃不动,就别来柳巷堡找屎吃了。”
“你找死!”
阿古达怒吼着挥斧劈来,却在刀刃即将及肩时硬生生收住……院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号角声,三长两短,正是北蛮大军撤退的信号。
副将的脸瞬间白如死灰:“大人,是大汗的命令!后方传来消息,苏家主力已过青羊岭,再不走……”
“再不走,老子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阿古达一脚踹在副将胸口,却在转身时看见周田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目光像根细针扎进他的尊严,让他想起今早斥候回报的场景:苏家铁骑的前锋部队举着绘有 “苏”字的黑色大旗,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周田,”
他攥紧战斧,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这一战算你赢了。
但北蛮的马刀不会生锈,等我们卷土重来……”
“等你能活着回去卷土重来再说吧。”
周田抬手用刀背敲了敲门框上的箭孔,一支尾羽染蓝的箭矢 “砰”地掉在阿古达脚边……
那是刘宇轩特制的毒箭,专门留给北蛮将领的见面礼。
北蛮将领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认出了这种淬过蛇毒的箭矢。
三个月前,他的兄长就是中了这种毒箭,伤口溃烂三日而死,死时整个身子肿得像头牦牛。
“告诉你们大汗,”
周田弯腰捡起箭,用袖口擦去箭杆上的血污,“柳巷堡的城门永远为敢战之敌敞开。
但下次再来,最好多带些能挡得住守城弩的盾牌……比如你们北蛮人的头骨,说不定能当铁盾使。”
阿古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周田,你等着!”
他猛地转身,披风扫过满地狼藉的庭院,却在跨上战马时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啼哭。
周小雪不知何时从地窖跑了出来,正攥着块烧黑的饼子,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爹爹!”
小女孩踉跄着扑过来,发辫上还沾着草灰,“他们说…… 说你死了……”
周田单膝跪地接住女儿,长刀插在脚边,任她把满是烟尘的小脸埋进自己染血的衣襟。
他听见阿古达的战马在不远处顿住,抬头时,正对上北蛮将领复杂的目光。
“北蛮人,”
他轻轻拍着女儿颤抖的后背,声音放得很轻,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你们要杀的赵人小孩。
等她长大,会记得你们今天来过,会记得你们烧了她的家,杀了她的邻居。
她会拿起弓箭,站在城墙上,像我一样,把你们的名字刻在箭头上。”
阿古达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蹄踩碎了半块燃烧的木梁,火星溅上马尾,惊得马儿长嘶一声。
北蛮将领猛地扯动缰绳,黑马人立而起,转身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周田脚边的信纸……那是刘宇轩的弩机改良图,边角已被火烤得焦黑。
“撤!”
他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颤抖。
北蛮士兵如退潮的黑水般涌出庭院,张猛从狗洞钻出来时,正好看见阿古达的背影消失在浓烟中。
他吐掉嘴里的草茎,钢刀在门框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周大哥,这孙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