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门前，周田用染血的刀柄撬起青石板，露出暗格中藏着的最后两坛酒。

坛盖掀开时，浓烈的酒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将酒坛砸成两半，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裂缝渗进泥土。

“喝！” 他大吼着将半坛酒泼向空中，酒水雨点般砸在士兵们脸上，“今日就算死，也要让北蛮人知道，柳巷堡没有孬种！”

张猛接住另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酒水顺着下巴流进铠甲，在血污上洇开一片深色：“周大哥说得对！咱们守不住城墙，就守院子；守不住院子，就守屋子；就算只剩一砖一瓦，也要咬下北蛮人一块肉！”

他扬起酒坛砸向围墙，碎瓷片飞溅中，北蛮人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

刘宇轩踉跄着扶住门框，左手缠着的绷带渗出黑血。

那是今早被流箭划伤的，他却一直瞒着没说。

此刻他摸出怀里皱巴巴的图纸，那是改良弩机的最后设计稿：“周大哥，若我…… 若我没能活下去，麻烦把这图纸烧了，别让北蛮人拿到。”

周田一把夺过图纸塞进怀里，指腹蹭过他冰凉的手背：“说什么胡话！苏家援兵下午就到，咱们得留着命去喝庆功酒！”

话音未落，大门轰然炸裂。

阿古达的战斧劈开烟尘，狼首盔下的眼睛泛着红光：“周田！你跑不了了！”

周田将刘宇轩推到身后，长刀横在胸前，刀刃上的缺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阿古达，你以为攻下柳巷堡就能耀武扬威？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北蛮士兵如潮水般涌入院中，张猛突然爆喝一声，抡起石磨朝最前排的敌人砸去。

血肉横飞中，他从腰带上扯下三枚火油弹，用牙齿咬开引线：“狗东西们，尝尝爷爷的厉害！”

火油弹在人群中炸开，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十余人，惨叫声中，北蛮人的攻势为之一滞。

周田趁机拽着两人退进二门，门后的影壁墙早已被改造成箭垛，二十名弓箭手正趴在墙后待命。

“放！” 刘宇轩大喊。

箭矢穿透门帘，将冲在最前的北蛮兵钉在门框上。

阿古达慌忙后退，战斧砍断一支擦着鼻尖飞过的箭，木屑溅进眼里，疼得他怒吼：“给我放火烧！把这院子夷为平地！”

北蛮士兵立刻搬出火把，抛向屋檐。

干燥的茅草瞬间起火，浓烟滚滚中，周田听见周小雪在卧房的尖叫。

“繁花！带小雪躲进地窖！” 他嘶吼着冲向烈火，却被张猛死死抱住。

“周大哥！你不能去！” 张猛的声音带着哭腔，“北蛮人就是要引你出来！”

周田红着眼眶挣扎，直到看见杨繁花抱着女儿从浓烟中冲出，裙摆上还沾着火星。

他立刻脱下战甲扔过去，盖住母女俩身上的火：“快进去！别出来！”

杨繁花拽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你呢？跟我们一起躲进去！”

周田低头吻了吻她满是烟尘的额头，轻声道：“我是堡主，得守在这儿。” 他转头看向刘宇轩，“带她们去地窖，用巨石封门。”

刘宇轩攥紧拳头，重重点头，拽着杨繁花往侧屋走。

周小雪突然挣脱母亲的怀抱，扑到周田腿上：“爹爹别走！我怕……”

周田喉咙发紧，弯腰抱起女儿，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在怀里颤抖。

他摘下腰间的玉佩，塞进女儿手心：“小雪乖，带着这个，就像爹爹在你身边一样。

等天亮了，爹爹带你去看日出，好不好？”

周小雪抽泣着点头，手指紧紧攥住玉佩。

杨繁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还是咬着牙拽走女儿。

周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地窖口，转身时，阿古达已经踹开二门。

“该死的赵国将领，你逃不掉的。” 阿古达狞笑着，“只要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周田盯着阿古达染血的战斧，突然听见院角传来砖瓦轻响。

转头望去，只见李长贵佝偻着背，正扒拉着西墙根的荒草，露出半块青石板。

“周堡主！” 老李头压低声音，布满皱纹的手在石板缝里摸索，“俺给虎娃掏的狗洞！通着后山脚的排水沟，北蛮人没发现！”

张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钢刀在石阶上磕出火星：“周大哥！带兄弟们走！留得青山在 ……”

“放你娘的狗屁！” 周田一脚踹翻逼近的北蛮兵，刀刃划过对方喉咙，“柳巷堡百姓当初信我，拖家带口来投奔，现在城破了我就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