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水柳镇显得有点平静起来。自从金鹿离开学校去到钣金厂,冷眉离开医院去了北京以后,曾经发生在这个偏僻小镇上的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似乎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销声匿迹。刘继超和吴金榜感觉就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样,康东亮忙于家务不来打牌,张文荣也扔下了诗社不再搭理,没有了从前和金鹿在一起的欢声笑语,也不能再去医院里找冷眉谈论生活,两个人的娱乐活动是那么难以开展,生活也显得乏味单调起来。尤其是刘继超,尽管他狠狠地训斥了金鹿一顿,那也只是出于对冷眉当时处境的关心和对金鹿的背叛爱情的气恨,对改变冷眉命运的事情本身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他不理解金鹿为什么到那个时候还不回心转意,更不理解冷眉怎么会做出那样荒谬的决定!冷眉独自去了北京,腹中带着不义之人金鹿的骨血去了北京,她将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和不测?匆匆半月已过,冷眉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呢?事到如今,他对冷眉已经是爱莫能助,只有在内心深处默默地为冷眉祈祷平安!
天黑以后,刘继超独自躺在床上,孤独和寂寞再一次笼罩着整个房间,他不禁回忆起了几个好朋友曾经在一起的欢乐情景。
那天同样也是夜幕刚刚拉开的时候,同样是在自己的这间宿舍里,几个小伙子照旧聚在一起聊天。他们一会儿打趣金鹿和冷眉的风情艳事,一会儿又谈到社长张文荣和校长孙志光的矛盾锋芒,大家有说有笑,只有金鹿显得闷闷不乐。
康东亮推了一下金鹿的肩膀:“金鹿,什么事让你这么伤感?是不是冷眉不跟你好了?”
刘继超说:“东亮,你别胡说!人家金鹿和冷眉整天形影不离,恐怕早都好得谁也离不开谁了!”
康东亮调皮地一声怪笑:“哦,你是说他们两个已经过了洞房花烛之夜了,哎呀看我,傻的!”
吴金榜说:“你们两个呀,就知道打金鹿的炮,金鹿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们了?啊!”
刘继超恍然大悟似地又笑了起来:“哦,我明白了,有前车就有后辙,东亮当初就是没结婚先过洞房花烛夜的,金鹿是在向东亮看齐!现在的年轻人就兴这样!可惜,金榜,我们两个落伍喽!”
尽管刘继超是在随口开玩笑,但他的话还是让金鹿感到不安,他勉强笑了笑:“哎继超,这话你可不敢乱说,我倒没什么,传出去对人家冷眉不好!”
康东亮说:“有什么不好?你们两个那事还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传出去,也只能说你们两个爱得深,爱的真,对不对?”
刘继超看看金鹿,笑着说:“金鹿,你整天跟冷眉在一起,可别伤了自己的身子,你还没结婚呢,要给婚后生活留点劲!知道不?”
金鹿不好意思地说:“跟冷眉在一起怎么了?我们又没干什么事,你别胡说!”
康东亮一脸正色地问金鹿:“没干什么事?那怎么可能?没干什么事,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身体瘦了很多?”
刘继超说:“我也觉得金鹿好像最近瘦了许多。哎金鹿,你听说过没有,姑娘是块芳草地,小伙是头夜耕牛。我不相信你晚上跟冷眉在一起,你会闲着?”
康东亮更加调皮起来:“就是,地越耕越透越熟,牛越耕越累越瘦,这谁不知道?”
金鹿大笑起来:“哈哈,东亮,你这是经验之谈呀!”
吴金榜也跟着笑了:“这话只有东亮说了人才信,他是过来人嘛!”
康东亮更加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可告诉你们呀,没有耕坏了的地,只有累死了的牛!”
刘继超笑了一阵,又说:“哦,怪不得我听人说,车要跑快要费油,地要耕好要费牛,原来是这么回事!”
大家忍不住又笑了一阵。金鹿说:“那不见得,不是还有人说,好灯又亮又省油,好地又肥又省牛!”
康东亮强忍着笑声说:“你们看,金鹿又在帮冷眉说话了是不是?”
刘继超说:“算了,东亮,你说不过金鹿的!”
吴金榜不想再将这个话题扯下去,便说:“东亮,你看你都快给孩子当父亲了,怎么还一点正性都没有,欺负我们这些小伙子没老婆呢是不是?”又回头对金鹿说,“金鹿,别跟东亮胡扯了!好久没听你唱秦腔,今天让我们饱饱耳福过过瘾吧!”
金鹿没有看出吴金榜的心事,推辞起来:“我这两天不想唱!孙志光逼着我要检查呢,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烦嘛,谁还有心事唱那个?要唱你自己唱!”
刘继超说:“哎金鹿,这你就说错了,正是因为心烦才要唱,一唱解千愁,你知道不?唱完了你把刚才咱们说的的东西整理一下,赶明交给社长过目!”
康东亮顺势说:“就是呀,我们都不会唱,要是会唱,我们早就唱了,犯不着看你的眉高眼低!”
大家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吴金榜推了推金鹿:“唱一段吧,都是自己人,自娱自乐!”
金鹿犹豫了一下,眼见推不过去,便说:“好,咱们说好,我只唱一段!”
刘继超催促道:“快唱吧,你给咱们唱《三滴血》中的《虎口缘》吧,别的大伙听不懂!”
康东亮赞成地说:“对,就唱《虎口缘》,我就喜欢听那个。”
吴金榜说:“好了,大家别说话了,听金鹿唱!”
金鹿清清嗓门,唱了起来:未开言来珠泪落,叫声相公小哥哥,空山寂静少人过,虎豹豺狼常出没,除过你来就是我,二老爹娘无下落,你不救我谁救我,你若走脱我奈何……
金鹿停了一下,正想继续往下唱,却听见康东亮说:“哎,金鹿,你唱得不对吧?”
金鹿疑惑起来,这是三秦大地妇孺皆知老幼能哼的一段,我不知道都唱过多少回了,怎么会错?转念又想,康东亮这样说也好,跟他争论几句,这不正好自己就不用唱了嘛,他问康东亮:“什么不对?那你说怎么唱?”
康东亮眼睛滴溜一转,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说着,他便唱道:你不想我谁想我,我若想你我难活。
这一唱,一下子就逗得大家大笑起来。
刘继超停住笑声,说:“东亮,你唱的才不对呢?”
康东亮也不解其中意思,问刘继超:“我唱的还不对?那你来唱!”
刘继超还没开口唱,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听着,啊。”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得半天唱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