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金鹿有点内疚无奈的样子,冷眉放缓了语气:“你爸你妈是什么态度我不在乎,我想他们现在反对归反对,我们要是真的走在一起,我会慢慢让他们接受我这个贤德孝顺的媳妇的,现在关键就看你是什么主意了。金鹿,你能够忘记我们的过去,可我忘不了的!我永远都忘不了的!”
父母强硬的态度和偏执的言辞在金鹿心头剧烈地撞击着,金鹿顿觉头脑一阵憋涨,他站起来,说:“你先在这里呆着,我去办公室里打个招呼就回来!”
冷眉不解金鹿此时的心情,她阻止道:“你还要上班?上班就那么重要?一会儿不去都不行?”
金鹿说:“我去交代一下,很快就回来!”他不顾冷眉的劝阻,转身就走。
冷眉想要起身阻拦,可尚未痊愈的腿还在隐痛,如何能拦得住金鹿,她大声喊道:“金鹿,你是找借口溜走!回来!”
金鹿隐约听见了冷眉的话,但他还是走了,房间里霎时静了下来。冷眉失望而又生气地看着被金鹿关上的房门,“唔……唔……”地哭了起来……
时辰已是午后四点光景,西斜的太阳还在向着大地挥洒着烂漫的光芒。
金鹿心烦意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前喘息。还没等他定下神来,办公室的同事小赵便说:“金鹿,你干什么去了?你爸都来找过你两次了!”
金鹿喘着气回头去看小赵:“我爸来过?”
小赵说:“刚一上班你爸就来找你,你不在,他问我你去了哪里,我说没见你人。过了一会儿他又来了,你还没回来。他说要坐下来等你,我就说‘你先去忙吧,等金鹿回来了我告诉他一声,他才走的。’金鹿,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金鹿猜想父亲一定是为了中午吃饭时在家里谈到的事情,难道是自己不敬不从的态度惹恼了父亲?父亲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和自己促膝谈心?看来自己没有带冷眉来办公室真是明智之举。想到这里,金鹿不禁为自己在厂门外匆匆和冷眉去了旅社而未能和父亲相遇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小赵见金鹿说话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说:“金鹿,你想什么呢?赶快去你爸那里呀!你不去,你爸还以为我没有把话给你带到,赶快去吧!”
金鹿答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小赵不再说话,金鹿又思忖起来:到底去好还是不去好?不去吧,父亲会不会更加恼火?去了吧,如果父亲再谈起自己和银凤的事,自己还将找出什么样的借口来呢?冷眉还在旅社,自己执意要来办公室里,说是交代一下就回旅社,冷眉会不会因为自己离开的时间太久而对自己的误会越来越深呢?他越想越烦躁,掏出香烟点燃一支,抽了一口长长地吐了出去……又一阵焦虑攻向心头,他将手中的烟在灰缸中研灭,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金鹿拉开办公室的门,正想往外走,金马却出现在面前。金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爸,你找我!”
金马气愤地说:“你还知道我找你?整个下午你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几次三番连你的人影都不找见?”
金鹿支吾起来:“我……我出去办了点事儿!”
金马威严地说:“走,回家!”
金鹿有点儿发懵地说:“爸,你先回,我办点儿事就回来!”
金马说:“办什么事?今天什么事都不许办!回家!”
金鹿央求着说:“爸,你先回吧,我真的有点事要办!你放心,我一办完事马上就回去!”
金马根本不理金鹿这一套,他再次命令道:“往回走!”
金鹿看了金马片刻,惶恐而又无奈地向前走去,金马跟在金鹿后面,像押解囚犯一样,和金鹿一前一后,向家里走去。
父子两人走到家门外的时候,恰好遇上送客出门来的竹青。竹青所送之客不是别人,正是家里近日来的常客银龙。
竹青对银龙说:“那你先走吧,有空再过来坐!”
金鹿瞟了陌生的银龙一眼,出于礼貌,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要朝家里走,却听见金马说:“银龙,你这就走,怎么不再坐一会儿!”金鹿方才明白那人就是银凤的父亲,他又回头去看银龙,见银龙陪着笑脸对金马说:“不了不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银龙离去,一家人回到屋里。金鹿似乎已经预感到父亲强迫自己回家的真正用意,眼前闪过银凤风姿绰约的身影,又浮现出冷眉秀美忧伤的面庞……
金马坐上沙发,先抽起了烟。竹青虽是忙着收拾茶几上招待银龙用过的东西,脸上却随着银龙的离去布上了一层阴云。
金鹿看到屋里的气氛很不谐和,先开口说:“爸,你叫我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金马翻眼看着金鹿,说:“什么事?你说叫你回来什么事?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还像不像当儿子的样儿?我问你,中午我和你妈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了?我那样叫你都叫不住!我问你,这整个下午你在哪儿?”
金鹿还是那句话:“我说了我出去办了点儿事,这么大人了,谁还没有点事儿,什么事你为什么非得要知道?”
金马说:“好,别的事就不说了,你现在告诉我和你妈,你跟银凤的事,你究竟什么打算?”
金鹿说:“这件事我不是也说了吗,我暂时还没有考虑。”
金马步步紧逼:“没有考虑,那你现在考虑,考虑好了给我和你妈回话!”
竹青也趁热打起铁来:“那也没什么好考虑的,银凤那姑娘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我和你爸都觉得这女孩子不错,他们家人也都很喜欢你,既然你对他没有意见,那就把这件事定下来,我跟你爸也算了一桩心事,你也好一心一意地干你的工作!对不对?”
金鹿还在推辞:“我会考虑的,那也用不着那么急!”
金马说:“你这句话我实在是听腻了,行不行,你今天一句话,不行了我们再重新给你张罗一个!”
金鹿心里惦记着冷眉,眼看天色已经晚了,他越来越感到放心不下,可自己眼下真不知道该怎脱身!
金马见金鹿愣着不再说话,又急又躁:“到底行不行?”
金鹿被金马突然发出的高声质问吓得耸了耸肩膀,看来事情今天不非得要有个了断不可了。如果自己说出不同意的话,也许能蒙混过了这一关,可父母还是不会对自己和冷眉的事情做出让步,过不了几天,他们又会找来哪家的姑娘与自己见面,自己又将陷入目前这样的处境。不如先答应下来,就算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说服不了冷眉,可眼下他实在需要赶快去旅社看看冷眉怎样了。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僵持下去,于己于父母,于事于冷眉,又有什么益处呢?
金鹿长舒一口气说:“好吧,那事情你们就看着办吧,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金马和竹青见金鹿终于答应下来,也都松了一口气,尽管不很慷慨,但毕竟第一步迈出去了。已经长大成人的小伙子,想必他说话也不会轻易就不算数。金马一改先前威严的态度对金鹿说:“你早这样多好,早这样我和你妈还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嘛!”又回头对竹青说,“你赶快去做饭吧,吃完饭我还要去厂里!”
竹青答应着去了厨房,金马又对金鹿说:“好了,现在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等一会儿吃饭!”
思绪杂乱的金鹿,心事早已经不在家里,他顺口应了父亲一声,便出了房门,飞一般地向着北关宾馆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