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坡上边时,何艺兵下了车子,赵蝶衣也跟着下来了。
何艺兵说:“好了,你自己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快往回赶!”
赵蝶衣心里有点不舍得何艺兵离去,她说:“都到家门口了,还不到家里去坐坐!”
何艺兵说:“不去了,再去坐天就黑了,我们学校也快放寒假了,等放了寒假,我再到你家里来,看看你爸你妈。”
赵蝶衣说:“那也好,你赶快回吧,路上小心点!”
何艺兵深情地看着赵蝶衣,他实在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好像生怕这一别,又要等几年才能相见,生怕自己会再次掉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相思的苦海之中。
何艺兵撑好自行车,走近赵蝶衣,默默不语。赵蝶衣也静静地凝望着何艺兵,三年来那尽由相思而起的孤独、寂寞、惆怅、忧伤,霎时一齐涌上心头,她只觉得鼻子一酸,两眼湿润了起来。
就在何艺兵情不自禁地张开两臂的时候,赵蝶衣也同时张开了两臂,她身子向前一倾,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任凭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
何艺兵说:“好了,蝶衣,你别难受了,我会时刻想念你的,就象从前一样,一有空我就会来看你的!”
赵蝶衣把贴在何艺兵胸前的头抬起来,又把昨天去原口乡时自己围给何艺兵的围巾,细心地给他围好,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说:“我走了,路上你小心!”说罢,她慢慢地转过身,向大坡下面走去。
何艺兵久久地伫立在大坡上边,一直目送着赵蝶衣远去,直到赵蝶衣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过身,推起自行车。
就在何艺兵转身要上车子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三轮车,便不经意地朝三轮车旁边的主人脸上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个人正在对着自己发笑。他又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那个人,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面孔!
“哎呀,齐登科,怎么是你?”何艺兵不禁喊了起来。
齐登科还在笑。
何艺兵这才感觉到,齐登科莫非看到了什么,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齐登科,你笑什么?干嘛不说话?”何艺兵还想掩饰自己刚才跟赵蝶衣在坡上的情景。
齐登科说话了:“我已经在这站了多时了。”
何艺兵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你看见刚才那个人是谁了?”
齐登科说:“咱们班的宣传委员,赵蝶衣。”
何艺兵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们搭话?”
齐登科还在笑,说:“我怕打扰你们。其实你们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了。你们骑着车子在前面走,我一直在后面跟着。”
何艺兵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说:“你这人真怪!大家都是同学,好几年不见了,也不说在一块唠几句,还跟在别人后面。”
齐登科说:“我这不是等着你嘛?等着跟你说说话呢!”
何艺兵看了看三轮车,问道:“你现在忙什么?”
齐登科说:“没忙什么,这几年一直呆在家里,这不,刚买了个三轮车,想帮人拉拉东西,先这么混着。你呢?上班了吧?”
何艺兵说:“那算上什么班呀,我就在我们南王高级中学教书,感觉也不是多好,走着看着,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干别的。”
齐登科说:“听同学说,你家搬到县城里去了,不知道那儿的事情好做不好做?”
何艺兵问:“你指的是什么?”
齐登科说:“就象我蹬三轮车,城里人买卖东西,搬家之类的,是不是零碎活儿多一点儿,我想到城里去混几年,你看行不行?”
何艺兵说:“当然行了,你要是到了西山县城,就去找我,我家暂时住在档案局。”
齐登科说:“那好,到时候你可要多帮帮忙啊!”
何艺兵说:“没问题,只要能帮得上你。”
齐登科说:“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吧!”
何艺兵说:“好,等到了西山县城,咱们再见!”
齐登科蹬上三轮车走了,何艺兵也赶忙骑上车子前进了。
何艺兵心里总在回思着齐登科的话,觉得他还象原来上学时那样,喜欢捉弄人,又不禁为自己与赵蝶衣刚才在大坡上的举动而自言自语了一声:“唉,怎么偏偏遇上他了!”本来,时隔几年巧遇老同学,是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在那种场面下,齐登科以那种方式与他相见,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自在。尽管自己与赵蝶衣的事,是青年男女之间正大光明的事,但是让一个很熟悉他们的人,像看电影一样,把那些缠绵的情景尽收眼底,他心里到底还是觉得怪怪的。幸好当时赵蝶衣走了,要是两人同时发现齐登科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真不知道会多么令人难堪!
天渐渐黑下来了,黄昏的雾霭又开始升腾起来。何艺兵绕过龙山镇,开始驱车向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