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的时候,何艺兵正在院子里提着草笼给羊喂草。斜对门那位说话没深没浅的叔叔何春喜推门进来。
何艺兵开口招呼起来:“春喜叔来了,屋里坐!”
何春喜又是一副逗笑的神气:“哎哟,艺兵,大学生都变成饲养员了?”
何艺兵没有接何春喜的话,他朝屋里喊:“妈,我春喜叔来了。”
吴金芳从屋里出来:“噢,春喜,你等一下,让艺兵给你拿东西!”
何艺兵疑惑地说:“妈,拿什么东西?”
吴金芳说:“艺兵,你去后屋里把打场用的麦杈拿来,给你春喜叔。”
何艺兵不知什么用意:“现在又不打场,拿那玩意儿干什么?”
吴金芳说:“咱家以后用不着的东西,留给你春喜叔吧!”
何艺兵恍然大悟地说:“嗯,知道了。”说着就进了屋子。
何春喜笑嘻嘻地又说:“嫂子,你看还有什么用不上的东西,就都送给我吧,反正送给谁都是送。”
吴金芳说:“等秋忙完了,我看有什么农具再给你!”
何艺兵手拿麦杈从屋里出来:“春喜叔,给你。”
何春喜接过麦杈:“艺兵,家里不用的东西多送给我几件,反正这些东西你娶媳妇也用不着!”
何艺兵心头一惊:“春喜叔,你说什么呢?”
吴金芳说:“春喜,艺兵还是个小孩,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小孩?”何春喜又对何艺兵说,“艺兵,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娶了媳妇了,不信,你问你妈?”
吴金芳不想让何春喜再说下去:“春喜,赶快下地去好好干活,明年嫂子再给你说一个媳妇!”
“再说一个?”何春喜又对何艺兵说,“艺兵,我可对你说,一个人一辈子就一个媳妇,要是娶不上,那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有媳妇了!你知道不?”
何艺兵莫名其妙地随口说:“知道知道!”
吴金芳有点不高兴地说:“春喜,你再不赶快去干活,我家的东西我可就要送给别人了!”
何春喜急忙答应道:“好好好,我去干活,东西都留给我!啊!嫂子!”他边说边扛着麦杈出了门。
何艺兵看着走出门的何春喜,问吴金芳:“妈,春喜叔原来真的娶过媳妇吗?”
“没有。你看他那副说话没深没浅的样子,谁家还姑娘愿意跟她?”
何艺兵又问:“他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吴金芳又叹息着说:“唉,你春喜叔也算是个苦命人,够可怜的!”
“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他脑子受了刺激?”
吴金芳想了想:“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何艺兵想要知道,催着母亲说:“什么事?妈,你跟我说说!”
吴金芳看看何艺兵:“你一个小孩子,管哪些事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嘛!”
吴金芳见何艺兵执意要问,便讲了起来:“你春喜叔年轻的时候,长得很讨人喜欢,人勤快,手也巧,又能吃苦。他曾经深爱过西村的一个姑娘,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十九岁那年,西村有人来他家提亲,说的正是那位他深爱的姑娘,你春喜叔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你四奶奶起初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当她听媒人提起有关定亲财礼的话时,心里又盘算开了:凭着自己儿子的人样,找媳妇是不用犯愁的,还用得着出那么些财礼?你家闺女既然找上门来,我能少出就少出,愿意也在你,不愿意也在你。想到这里,你四奶奶当时就没有答应下来。提亲的人走了以后,你四奶奶一直等着她的再次到来。同时想着,自己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女方既然要攀这门亲,就一定会在财礼方面做出让步。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年,而那个提亲的人,再也没有来登她的家门。”
何艺兵看着母亲停了下来,继续问:“后来呢?”
吴金芳又接着讲开了:“到了第二年,那位姑娘已经结婚,嫁到别处去了。你春喜叔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痛苦极了。一连几天,他总是闷在家里喝酒,也不下地干活。你四奶奶好劝歹劝,都无济于事,为此,你春喜叔还还和你四奶奶大吵了几场。他哭着对你四奶奶说:‘我这一辈子都不娶媳妇!’”
何艺兵似乎明白了什么:“噢,怪不得春喜叔老喜欢说,一个人一辈子就一个媳妇,要是娶不上,那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有媳妇了!原来春喜叔曾经有过这么一段不幸经历!四奶奶真是的!”
吴金芳又补充说:“从那以后,你春喜叔的言行就跟现在这样差不多了,也一直再没有人来给他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