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爹又把锥子找出来,这个用来敲开石头特别好使,当初他家建房挖地也用过。
李猎户道谢后往山脚走了。
年前这几天,他都如此往返山脚和郑家借工具。
郑大娘感慨:“大冬天的也不容易,他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没人一起张罗过年,年前还得去挖地,看着怪心酸。”
周舟说:“兴许他只是冬天不打猎,闲着也是闲着,这才想着去挖地的。”
厨房的灶口和柴堆如今归孟辛管,引火的玉米芯沿着墙角围了一小圈,木柴堆放整齐,四周地面干干净净,灶灰每天都掏,竹筐里头已经快满了。郑大娘瞧见了说:“灶灰先别屯后院了,喊郑则搬去撒猪圈和茅厕,去去味。”
郑则此时在井边,那身臭衣服他没让周舟动手,自行搬了小板凳打水,自个儿沾水刷干净晾起来了。
“成,我现在就去撒。”郑则得了话立即起身。
周舟看见孟辛蹲坐在前院门口和人说话,走过去一看是小树,小鱼也在。
三个小孩儿玩得正好,他便没出声打扰。
小鱼抱着布老虎,布老虎是碎布做成,里头填的也是碎布头,看着像打了一块块补丁,老虎两只眼睛绣得十分有神,头顶有“王”图样,胡须分明,小树说:“布老虎是我阿娘做的,辛哥儿,小驴送你好不好?”
小毛驴比布老虎小很多,只有拳头大,没有明显的腿,小身子下只有四个外撇的尖角,尾巴和头顶的毛毛是抽了碎布线头做的,看着特别可爱,就是有点小。
孟辛接过来看,他喜欢的,但很快又放回小树手上了。
“你拿呀,就是给你的。”辛哥儿分了他好多次吃食,小树央求阿娘做一只布老虎给他,阿娘说没有这么多碎布,只能做小驴。
小鱼也拿起小驴递给孟辛,“小驴和布老虎,一起玩啊。”
孟辛摇头,这时周舟拿着碗走出来一同坐在门槛上,给三个小孩手心都放了炸黄豆和花生,“吃吧,边吃边玩。”
小树却没有合上手指,:“辛哥儿不收小驴,我也不吃黄豆花生了。”三个小孩都抬头看周舟,小树眼神委屈,小鱼懵懂,孟辛眼里带着询问。
这是什么意思了,了解一番后周舟问孟辛:“你喜欢吗?”
孟辛诚实点头,想到粥粥哥讲过要说出来,便开口道:“喜欢。”
“那收下吧,”周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咱分了吃食,不白拿。”孟辛抿嘴笑,点点头,重新接过小驴道谢,小树高兴地说不客气,他终于把盛满黄豆花生的手心合上了。
郑则走来门口,门槛上的四人都仰头看他,郑则把纱布包着的年糕交给小树,让他拿着去山脚给李猎户。家里的年糕做了很多,李猎户应当不会做这些,给他分一些尝尝,年糕用炭火烤软就能吃,给他正合适。
小树应下了,起身往山脚慢慢走去,他本来就是来给大胡子送吃的,背篓的篮子里放着辣椒酱和馒头呢。
大胡子在村里划地他也知道,终于不用住山上破屋子了,小树先是为大胡子高兴,很快又难过起来。
他去井边打水可听桂婶子说了,大胡子入户建房子后很快就会成家的。
小树闷闷地走到山脚空地,把吃食放在火堆前,见了人也不说话,李力皱眉看了他一眼。
“路上被人打了?怎么这副样子。”
印着福字的年糕堆在火边烤,周身烤出焦黄慢慢膨胀拱起,小树用带来的筷子夹着年糕翻了个面。
他不开心地说:“你都不见我阿娘”
小树把芹菜干炖碎豆腐的小碗挪到他面前,菜都冷了,唉。
若大胡子是他阿爹,他都不用吃冷饭的。
李力大口嚼着沾辣椒酱的馒头,大胡子一动一动:“我见你就成。”
“见我,见我有什么用啊,你都不认识人,什么都不知道。”小树嘟囔道,他就很烦恼,小孩很脆弱的,小孩也没有办法解决烦恼。
我怎么不知道,李力心想,小孩每回来山上找他,把家里的事说得不能再清楚了。
从小没见过爹爹,阿娘叫方素,奶奶夏天去世了;
家里的田地租出去差点拿不回来,他娘额头撞伤才拿回来的;
那个叫林耀的坏小孩老是欺负他,那个叫林昌义的他婆娘很凶,还来家里骂阿娘;
阿水哥很好,郑屠户一家很好,族佬也很好但他们年纪很大了;
阿娘给人缝补衣裳,代人纺线,冬天给人洗棉衣,水井离家里远还要去河边,她存钱想买织布机,阿娘最温柔,做的辣椒酱很好吃,阿娘有时候晚上会偷偷掉眼泪
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李力见小树还是闷声闷气的,便拍拍他脑袋,示意他把身后树干上的布袋拿下来,让他吃里头的肉干。
“成天想这想那,我看你是吃太少。”
“大人的事小孩莫管。”
小树心说,又不是你想要阿爹,你当然想得少了。
周舟和郑则把小鱼送回家后,两人顺道去了阿贵叔家一趟。隔壁新房子四面已经立起围墙,这会儿帮工的村民下了工,四周安安静静。
前院喊了没人应声,进院喊厨房没人,堂屋没人,走到后院一看,一家四口都挤在猪圈。
“秋叔,阿贵叔!”
“哎你俩来了,快来看看这羊。”
羊捆了四肢躺在稻草堆上,林成贵和兄弟俩都在猪圈里按着羊,里头还有位老人在仔细查看羊的肚子。
郑则问:“羊怎么了?”
林秋不知该愁还是该乐:“羊怀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