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姝还未有行动，制止王府来接人，王妃身边的侍女巧玉便赶来求见。
巧玉一进入卷帘邀月便跪地磕头，将脑袋磕得砰砰作响，不一会儿额头便红肿大片。
“贵妃娘娘，奴婢之前对你多有不敬，如今你想怎么惩罚奴婢都好，把奴婢的性命要去都行，只要您救救王妃。”
她急慌慌地说着，额头磕破的伤口渗出鲜血，顺着眉心与鼻梁往下流。
程明姝将福福交给莲杏去带，坐直身子正色问道：“长广王妃怎么了？”
巧玉的眼泪混着鲜血流淌，她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着说：“王爷派人来要将王妃接走，王妃是不愿的，寻了个要整饬行装的由头拖延到明日，过了明日便再也拖延不了。”
“长广王派人来接王妃，本宫也是有所耳闻，可你家王妃不愿意被接回去又是为何？”
“娘娘，您有所不知，王爷与王妃虽是结发夫妻，但王爷从不曾将王妃放在心上。王爷他……他性情暴虐，稍有不顺心，就会对王妃拳脚相加。”
“上次不过是因为厨房换了厨子，做的饭菜不合王爷口味，王爷就直接掀翻桌子，拿起桌上的碗碟就往王妃身上砸。”
“王妃躲避不及，额头被砸出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染红了半边脸。”
“还有一次，王爷肯定是被府里的那些妾室乱嚼舌根，怀疑王妃不守妇道，与旁人有染，他根本不容王妃辩解，用皮鞭狠狠抽打，王妃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还有王妃此前有过一个孩子，才两个月还未显怀，就被王爷一脚踹没了，不然王妃也不会如此看重这一胎。”
饶是见过世面的程明姝听了，拳头不自觉握紧，心底涌起一阵怒火。
可她想到答应谢临渊之事，要从长广王妃处取得长广王的秘辛，如今此事还未有太多的眉目……
“巧玉，本宫不能帮你。”她叹了一口气格外惋惜。
血与泪霎时在巧玉的脸上凝固，她呆愣愣地问：“娘娘，为何？”
“本宫虽同情王妃遭遇，但说到底毕竟是你们我那功夫的家务事，本宫实在不便插手，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不是么？”
巧玉听后面上露出绝望，她向前爬了几步，拉住程明姝的裙摆轻轻扯动，“娘娘，奴婢知晓此事于你而言十分为难，可现在只有您能救她了。”
“王妃真的太可怜了，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若王爷这次将她接回去，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来，求您了！”
程明姝佯装不忍，长叹好几口气，“罢了，本宫虽不能直接插手，但有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端看你家王妃愿不愿意，你且附耳过来。”
巧玉连忙凑上前，程明姝在她耳边轻说几句，巧玉咬紧唇瓣，退下来重重磕头。
“多谢娘娘，奴婢这就去转告王妃，劝说王妃。”
就见巧玉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狼藉，退出宫后小跑着赶回去。
“娘娘，您说这样会有效吗？”莲杏抱着福福从内殿走出来，不无担忧。
“本宫也打算温水煮青蛙，可长广王显然是坐不住，本宫还未有所动作，巧玉便被激过来了。”
程明姝向后靠着引枕，泰然说着，“巧玉好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若没有王妃的意思，她哪里敢独自跑到本宫跟前，求本宫相救？”
“既然王妃早就与长广王有了嫌隙，再不见缝插针，就是本宫的不对了。”
她与谢临渊双管齐下，谢临渊通过撬动长州的地方官寻得长广王的把柄，而她则从长广王的枕边人入手，寻得更有力的罪证。
她如此积极帮谢临渊，也是有利可图，事成后她定然是要向谢临渊讨赏的。
没有永恒的朋友，没有永远的爱人，但有永远的利益，她深信不疑。
翌日，王府管事已经候在行宫门外，等着约定的辰时一到就将王妃接回去，再也拖延不得。
离辰时还有两炷香，长广王妃果然来到卷帘邀月。
“妾身参见贵妃娘娘。”她眼底浮着淡淡的青黑，得知王府来接人一夜未睡好，同时也是为了程明姝的话而辗转难眠。
程明姝斜靠在贵妃榻上，银朱色的长裙如流霞般铺展。
她让宫人搬来圈椅给王妃赐座，“既然你能来本宫这儿，想必巧玉给你带的话，你是同意了。”
就算是坐在椅子里，王妃也有种不踏实感。
昨儿巧玉从贵妃娘娘带回来一句话——
本宫可以帮你，只是你得拿最有价值的东西来换。
一劳永逸的法子、最有价值的东西……
王妃彻夜难眠，终于想通，贵妃娘娘是要她背叛王爷，将王爷的弱点告知于人。
无怪王爷得知陛下要来长州南巡时，他会那么暴躁，在府里又玩死了两个侍妾……
原来陛下早就将王爷看做眼中钉，肉中刺，来长州也是为了将这根钉子、这根刺拔去。
“娘娘，您有所不知妾身初初嫁入王府时，便被他拳脚相向，回门宴之后，常年挂伤，身上没几块好肉。
妾身也提过和离，但没两句就被长广王打了回去，还叫嚣着要杀了妾身，妾身便再也不敢提。
住在行宫的日子，是妾身那么多年来最松愉快乐的日子。”
“若妾身从未见到您，未入住行宫那便罢了，可如今已经见过，又住过了，妾身便再也回不去，再也无法容忍曾经提心吊胆的苦日子。”
长广王先不做人，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妾身与长广王结为夫妻多年，他虽不将妾身放在眼里，但妾身也几次注意到他的秘辛。”
王妃也是长州当地的名门望族养出的大家闺秀，聪慧灵敏，长广王也对她多有提防，可世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青阳郡守与长州刺史，时常借着各种宴席邀他出府，几人也曾多次在王府书房议事，妾身奉茶时听到‘麓山’‘铜钱’等密语。他的书信密函都放在书房，书房是整个王府最严防死守的地方，称之为禁地也不为过，除了王爷谁都不能进去，下人若是贸然闯进去，会被处死。”
“他行事警惕，妾身知道得也不多，就这些了，如今全都告诉贵妃娘娘，还望贵妃娘娘帮帮妾身。”
长广王妃交代完便低垂着脑袋，肩膀肉眼可见地颤抖，就连想起长广王都让她害怕至极。
程明姝温柔的手搭上她的双肩，朱唇轻勾笑着说：“放心吧，你已和盘托出，本宫定会履行承诺帮你的。”
“既然他不愿和离，那就丧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