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开口,妻子已经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这里有我。”
柳青俯身吻了吻妻子的额头,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儿子的小手,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走出病房门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孩子微弱的哭声和林小雨轻柔的安抚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当柳青赶回红星厂时,厂区大门外围满了人。
两辆贴着“行政执法”标志的吉普车横在门口,十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和工人们对峙。
“凭什么封我们车间?”
“我们靠劳动吃饭犯什么法了?”
“柳厂长来了!让柳厂长说!”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柳青走到最前面。
检查组带队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胸前别着“省工业厅执法大队”的证件。
“你就是柳青?”那人上下打量着柳青,“我们是省工业厅联合执法组,接到举报你们无证生产农机设备。根据《工业产品生产许可证管理条例》,现依法对你们的生产场所进行查封。”
说着,他拿出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查封令。
柳青接过文件仔细查看,然后平静地问:“请问举报人是谁?具体举报内容是什么?”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执法队长不耐烦地挥手,“请立即停止生产,配合我们执法。”
“我们的许可证申请材料齐全,样机检测合格,只是审批流程还没走完。”柳青据理力争,“而且我们生产的是已有许可证产品的改进型号,不存在无证生产的问题。”
“少废话!”执法队长突然提高嗓门,“牛副厅长亲自批示要严查你们厂,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柳青眼神一凛。
果然,这就是牛副厅长的报复——因为他拒绝向官僚主义和腐败低头,所以对方要置红星厂于死地。
“要封就封吧。”柳青突然改变态度,让开道路,“但请记住,红星厂两千多名工人如果因此失业,责任不在我们。”
执法队长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柳青会这么干脆。
他迟疑片刻,还是带着人闯进了厂区。
工人们愤怒地跟在后面,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被柳青厉声制止:“都冷静!不要授人以柄!”
看着车间大门被贴上封条,柳青的心在滴血。
三个月来的心血,工人们的汗水,即将到手的订单,全都要付诸东流。
“厂长,现在怎么办?”刘大山凑过来,声音里满是绝望,“咱们好不容易……”
柳青拍拍他的肩膀:“去通知所有中层干部,一小时后会议室开会。另外,让周科长把近三年工业厅所有关于我们的文件都找出来。”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二十多名干部围坐一圈,有人愤怒,有人沮丧,更多人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柳青。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柳青站在投影幕布前,“工业厅以无证生产为由查封了我们的车间,新农机无法上市。但这不是最糟的——”
他切换了一张幻灯片,“根据合同,如果下周我们不能交付第一批五十台机器,不仅要退还定金,还要支付巨额违约金。”
财务科长补充道:“账上资金只够发半个月工资了。如果停产,下个月我们就……”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