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重要的事情？”天玑看到袁哥的独眼中不仅认真异常，还夹着些许因激动而闪烁不定的浮光，她感觉出了兹事体大，这层浮光分明是锁在眶中不肯喷薄而出的泪。

”师父在吗？“袁哥问。

”师叔出门了，你先跟我说吧！“

两人在后院石桌石凳上相对而坐，袁哥将事件大概向天玑讲述了一遍：老朱的车辆是原先是老朱的，后来转卖给他了，说是转卖，近乎于赠送。所以老朱这次出事，袁哥隐隐感觉与自己有关，毕竟这种连人带车一劈为二的怪诞事件，只能用怪力乱神来解释。并且，袁哥在返程途中，隐隐感觉那个山海道的夜市里有一双眼睛在看向自己，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不知是爱是恨、是敌是友。

在天玑面前，袁哥总是充满着倾诉欲，完全不似在接触信访时的外表热情内心笃定或是，办公室里那种与世隔绝，独自修仙。莫名的，他对这个小他十多岁的师姐生出一种依赖感，他想讲述过往，描述未来。天玑也是认真听着，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不必假装对这个残破大叔的毫不在意，她张大眼睛，想去了解这个自己从未领略过的世界。在袁哥诉说这些年来和老朱的爱恨情仇，说到动容时，天玑也不知怎的，打算伸手安慰的时候竟直接摸上了袁哥的脸孔，让袁哥也尴尬地一激灵，赶紧正直身子平复情绪。

”啊！那个我我看你眼泪掉出来了，这这边也没有纸巾。“天玑的话说得落落大方、理直气壮，但几个停顿还是能明显听出来心里的怯。

”哦，谢谢师姐。“袁哥的心跳的更厉害，这单身四十多年老男人突然地被摸脸杀，有一种天塌了又亮了的感觉。

“啊，那个连人带车一劈为二的妖物倒有很多，基本上都是用刀的鬼怪，比如操刀鬼什么的，但就你现在的修为，一般的鬼怪应该不敢来招惹你。”从千颜梦境出来之后，天玑对袁哥的称呼不是生疏的道友，也不是亲昵的大叔师弟，一个最普通平凡的“你”字称呼，似是感情的倒退，却又蕴藏着无限的可能。

但这个老男人并不知道小女孩对称呼变化深意，不知道她不愿意呼他师弟是夹杂着希望这种关系不局限于师姐师弟的意思，她也就是一个小女生，也算花容月貌，不至于为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残疾人还要自己主动倒贴。那梦境冥婚的场景虽然是颗种在心里的种子，但无人浇灌的话，也可以烂在心里。

“所以我才来找师父，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妖物不但非常强大，还与我有很深的羁绊！”

“与你有羁绊？你才进入道门几天啊？”天玑在石凳上盘起了腿，毫无初见时举止得体的仙气。

“我不知道，就是一种心慌手抖的感觉，以前从没有过。”

“难不成是你的初恋情人？让你心慌手抖的白月光？”小姑娘嘴上调侃着，心里却生出一种莫名的忐忑，忐忑地希望他否认，于是眼睛望向别处。

“当然不是，什么白月光啊！”袁哥慌忙解释，矢口否认。

天玑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仍不罢休：“不是吧大叔，你不会告诉我你这四十多岁的人还是母胎solo吧！”

“当然不是！”袁哥又一次急忙摆手否认。

听到回答，天玑不禁嘟起了小嘴，但好奇心却又驱使嘟起的小嘴继续提问，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是阴转多云还是继续打脸：“没有白月光那一定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了，不然怎么心慌手抖，谁甩的谁啊，说来听听。”女人闻到八卦的味道总是神采奕奕，什么害羞、矜持、纠结都抛诸脑后。

“没有刻骨铭心的往事，就只有过两次相亲，第一次相互没看上，第二次谈了半年多，差不多谈婚论嫁了，后来遭遇了意外变成这样了，也就分手了。”

“那肯定是第二次的姑娘，都谈婚论嫁了，肯定有很多美好的片段，咱一起回忆回忆，能找到线索。”天玑双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撑头，扑闪着大眼睛等八卦。

“领导家的孩子，奔着结婚去的，就约了几顿饭，看了几场电影，手都没牵过就说领证了。真的！”袁哥认真解释的时候并不敢看天玑的眼睛，直到说那“真的”两个字的时候才敢向天玑的眼睛里求确认，但眼神交汇，只看到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透出狡黠和窃笑。

“手都没牵过就领证啦？大叔！那您年轻时可真厉害了！感情现在的短剧里那些闪婚傍上富婆啥的都是您年轻时玩剩下的啊。我觉得您加入我们道门是对的，只有加入我们道门，您才有机会得道开挂，剧情反转再反转。”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是诚心向你求助的。师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这事我也解决不了，还是明天找师叔吧！拿来！”天玑伸出手在袁哥的眼底摊开。

“什么拿来？”

“你家钥匙啊！”

次日清晨，正逢袁哥本休，先回了有仙小筑，老道宿醉未醒，拜师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姚老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云游仙山，都是喝酒喝的，酒中游山，梦里访仙。

袁哥不便打扰便回了竹海小馆，就是他借给天玑住的小屋，手机无人接听，袁哥不禁担心起来，刷脸开了门禁。进门便看到师姐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对着房门杵着，脑袋则蒙在沙发的靠枕里，袁哥想帮这姑娘盖条被子，可越走近就越有刺鼻的酸爽味道扑鼻而来。

袁哥扒开靠枕一看，差点没撅过去，这姑娘直接吐在了沙发上，还糊了半张脸。

腿脚不便的残疾人将不省人事的姑娘抱到卫生间一点一点地擦拭脸上、头发上的污渍，然后发现肩膀上还洇了一大片。

袁哥拿了一件宽大的t恤想帮天玑换掉，但解到上衣第三粒纽扣时手就抖到不行，被心慌手抖打败的中年男人只能用热毛巾一点一点地擦干净肩膀处衣服上的大片污渍，再把那件大t恤裹在肩头，将姑娘抱去卧室，最后自己再夹着鼻子打扫沙发处的战场。

可是呕吐物渗入的时间太久了。

直到中午女孩才终于睡醒，走出卧室看到沙发上闭目养神的袁哥，一脸疑惑：“这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