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银月升起,整座城镇已浸在沉檀香雾中,青石街面被香客的脚步磨得发亮。
两侧店铺檐角皆悬着铜制转经筒,晚风掠过时,千万个&34;嗡嘛呢叭咪吽&34;的密咒,便混着风铃声响彻街巷。
每户门楣上都贴着朱砂勾画的&34;三世佛&34;神像——过去佛执青灯。
现在佛结触地印,未来佛持宝囊,三尊法相皆用金粉点过眉眼,在灯笼下泛着妖异的橘红。
九丈高的鎏金香炉矗立广场正中,炉身浮雕着《过去现在因果经》变相图。
三五个身着肮脏灰衣的庙祝,持铜簸箕往来添香,那香不是寻常檀屑,而是混了人骨粉的&34;三佛香&34;,燃起时青烟会凝成微型佛塔状。
香炉前跪着个浑身刺符的老者,正将整叠金箔贴在自己天灵盖上——每贴一片,头皮就渗出一线血珠,顺着金箔上的佛纹蜿蜒成&34;南无&34;二字。
更远处,数百信众以血肉之躯铺成&34;卍&34;字阵型。前排的白衣老妪们机械地磕着长头,额间血肉模糊处沾满香灰。
中列的商贾们边转玛尼轮,边用朱砂笔在黄表纸上记账,每笔生意收益都写成&34;供养文疏&34;。
后排的孩童被母亲按着脖颈,正用稚嫩嗓音跟唱:&34;……三世佛祖下凡尘,造就极乐度世人……&34;
七层供桌上堆满&34;三佛馔&34;,发酵的酥油花果间,赫然摆着几碟用红曲米染成肉色的素斋。
十八面人皮鼓悬在经幡下,鼓面隐约能辨出五官轮廓,每当庙祝敲响,那些干瘪的嘴唇就会同步嗡动。
最骇人的是那尊&34;转轮藏&34;,看似寻常经书架,细看却发现每根轴木都是人骨拼接,经文卷轴实为晒干的胎膜。
仁爱乡最高的樟木塔楼上,三道身影默立夜风之中,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预警。
&34;金池佛,南投县那边如何了?&34;
现在佛——孔雀佛的声音低沉而冷冽,他背着手,目光越过山峦,投向远处佛韵鼎盛的城镇。
月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却仍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34;六万人,已有四成入我彀中。&34;过去佛——金池佛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如枯木摩擦。
他身披暗红袈裟,裸露的头皮上布满蠕动的肉髻,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只蜷缩的蛊虫,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34;盂兰盆会前,应当足够。&34;
&34;慢了。&34;
孔雀佛眉头微皱,枯黄的脸上满是不愉之色,&34;今日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34;
紧接着他顿了顿,声音更沉道:&34;中台市那边,怕是出问题了。&34;
金池佛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缠绕在腕间的铁链。
锁链另一端,一个痴肥的少年跪坐在地,痴笑着啃咬自己的手指,涎水顺着嘴角滴落。
——未来佛,弥勒。
这痴儿是他们在仁爱乡寻来的&34;容器&34;,天生痴傻,五感混沌,却偏偏能承载香火之毒而不溃。
乡民们信他,因他吃百家饭长大,笑容憨厚,却不知他早已被当成了人形防火墙。
&34;明日,我带他去佛窟。&34;
金池佛终于开口,声音冷硬如铁,&34;仪轨虽简,但未来佛不能留在外面,我有预感,柳红岩那贱婢要对我们动手了!&34;
孔雀佛侧目,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一瞬,随即颔首:&34;好,我明天会派人去南投县,接引信众赴会。&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