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正斜倚在龙纹榻上,手中朱笔未动,目光却落在半敞的雕花窗外,黑夜中,一轮满月悬于宫檐之上,满月意味着团圆,让他不由思念起自己的四子来。
忽地,烛火微微一晃,一道黑影如夜雾般无声滑入殿内。
暗卫单膝跪地,玄铁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可是阿远有消息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跪地之人。
那人双手呈上一封密函,”陛下,靖王府急报。”
他慌忙接过信函,拆开信笺。
目光快速扫过内容,却在末尾处微微一顿——那里多了一行小字,笔锋不似平日的凌厉,反倒透出几分柔和。
”阿远可还有其他消息?”圣上抬眸,低声问道。
暗卫垂首,声音极轻,”回陛下,靖王另有一封私信,由墨松侍卫送去了敬文伯爵府,交予傅三小姐。”
圣上闻言,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缓缓合上密函,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低笑道,”倒是个痴情种。”
殿外,巡夜的侍卫脚步声渐远,更漏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
”等他回来,”圣上低声道,”朕便成全这段姻缘。”
夜更深了,蝉声又起,御书房的烛火却久久未熄。
……
盛夏的夜闷热得令人窒息,国公府也不平静。
萧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月光透过梧桐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衬得愈发可怖。
他望着母亲院落里那盏将熄未熄的琉璃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绣着金线的软底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响。
萧煜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行走时,眸光扫过一处时,突然僵在了原地,只见廊下挂着的那只红嘴绿鹦哥正歪头看他。
他心中暗自祈祷鹦哥莫要出声,手中慌忙伸向袖中,拿出几把早就备好的粟米,凑到鹦哥嘴边,见它歪了歪头,便低头啄食起来,方才舒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继续向院内走去。
雕花门轴发出”吱呀”轻响时,萧煜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借着月光,他能看见母亲云青色的帐幔在夜风中微微起伏着,床头那串佛珠在博山炉升起的香烟中若隐若现。
高阁上的紫檀匣子像在对他招手,那里头装着国公府三十亩良田的地契和些许银票——足够他在宁都郊区建起一座酒肆。
我会还的,一定会还的,他在心底反复默念,喉间却泛起一丝腥甜。
就在指尖哆嗦的触及匣面的刹那,外间突然传来锦衾摩挲的声响。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冷汗浸透了中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一动不动地凝神细听,直到辨出是母亲睡梦中翻身的动静,才将卡在喉头的那口气缓缓吐出。
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伴着母亲熟睡的呼吸声,他轻手轻脚向门外走去。
院墙外隐约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萧煜攥着地契钻进假山阴影里,他回头望了眼母亲院落,突然发现那盏琉璃灯不知何时已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