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本将军听说,你府上的厨子,都是从京城请来的,手艺果然不错!”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嘲讽,愈发浓烈。
“说真的,祁都督,我甘宁,得真心实意地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治军‘有方’,将这数万大军,训得跟一群只知吃喝的肥羊一般,我甘宁,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坐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呢?”
“噗!”
祁振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他强行将那股血腥味咽了下去,整张脸,因为极度的羞愤和怨毒,涨成了一种恐怖的猪肝色。
祁振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他终究不敢发作。
因为在他的身后,两名锦衣卫,如同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塑,他们冰冷的目光,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刃,死死地锁定着他的后心。
祁振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那两把刀,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身体。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化作了无力的颤抖。他缓缓地低下了那颗曾经高傲无比的头颅,将脸,深深地埋进了阴影里。
就在此时,宴会厅的门口,一个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荀明。
他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整洁的千户官服,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荀明的冷静与从容,与厅内这热火朝天、几近疯狂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荀千户!”
甘宁见到他,更是兴奋地招手,大嗓门嚷嚷道:“你来得正好!快!咱们得一起,好好地敬咱们的祁都督一杯!此战,他老人家,可是当记首功啊!哈哈哈哈!”
荀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屈辱至极的祁振,并没有理会甘宁的玩笑,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平静开口。
“甘将军,庆功宴可以晚些再开。城中之事,尚有许多需要处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让喧闹的大厅,稍微安静了一些。
“三万降卒,如何安置?城中百姓,如何安抚?府库钱粮,如何清点封存?这些事,都必须立刻拿出章程来。”
荀明看着甘宁,语气严肃了几分:“在我南境彻底拿下朝廷的讨逆大军之前,这徐州城,必须安安稳稳的在我们手里,绝不容有失!”
荀明这番话,让甘宁脸上的醉意,消散了不少。
荀明说的是正事。
然而,这番话,听在角落里的祁振耳中,却不亚于一道催命的符咒。
他心中刚刚因为羞辱而燃起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刺骨的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猛然清醒地意识到了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
当他还能被用来威胁王川、号令三军投降时,他尚且算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而现在,城已破,军已降,他祁振,对于这些胜利者而言,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
他成了一个无用的、甚至有些碍眼的废物。
一个无用的人,下场会是什么?
祁振不敢再想下去。他抬起头,看到甘宁眼中那不加掩饰的、野兽般的杀意,又对上了荀明那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深不见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