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城,东营。
这里是距离东门最近的一处兵营,驻扎着三千徐州军,由偏将何滔统领。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东门方向传来,将整座兵营都震得微微一颤。
何滔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迷茫。他侧耳倾听,营外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南门方向,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怎么回事?”他抓起搭在床边的外袍,一边披上一边对着帐外吼道。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将军!是……是东门那边传来的声音!”
东门?
何滔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南门打得热火朝天,东门一向是城内最安稳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大的动静?
紧接着,不等他细想,又是几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传来,虽然比第一声要弱上许多,但那密集的程度,和爆炸声中隐约夹杂着的、无比凄厉的惨叫,让何滔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感到一阵心悸。
那惨叫声,太短促了。
短促到仿佛刚刚响起,就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瞬间掐断。
这绝不是正常的战斗!
“来人!”何滔脸色一变,迅速穿戴好盔甲,“立刻派一队斥候,去东门查看!快!”
“是!”
然而,派出去的斥候,如同石沉大海,一去不返。
何滔站在营寨的望楼上,手脚冰凉。他死死地盯着东门方向,那里此刻已经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是一场幻觉。
可那股若有似无的、顺着夜风飘来的血腥味,却在不断地提醒他,那里,一定发生了天大的变故。
“不能再等了!”
一种强烈的不安,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当机立断,从望楼上冲了下来。
“传我将令!点齐两千弟兄,随我驰援东门!”
事态紧急,他已经顾不上向都督府请示。作为守土之将,平定城中变乱,本就是他的职责。
很快,两千名徐州军士卒,在兵营前的空地上集结完毕。他们点起火把,甲胄碰撞声响成一片,汇聚成一股钢铁的洪流。
“出发!”
何滔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当先朝着东门的方向,气势汹汹地驰去。
在他想来,城中虽有变故,但还能翻了天不成?无论是乱民暴动,还是军中哗变,在他这两千精锐面前,都将被轻易碾碎成齑粉。
他甚至在心中盘算着,平定此次“叛乱”后,都督大人会给他怎样的封赏。
他和他身后的两千名士卒,都未曾想到,他们此行,不是去平叛,而是去赴死。他们正以一种昂扬的姿态,一头撞向一个早已为他们精心准备好的、绝望的死亡陷阱。
……
天昊城,东门。
“嘎吱——”
沉重的城门,被数十名士兵合力,缓缓向内拉开。
门外,万豪的身影,在火光中出现。他的身后,是黑压压、望不到头的,如钢铁森林般的长矛与刀盾。
五千大军,无声而立,那股由沉默汇聚而成的磅礴杀气,让门内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屠杀的破浪军士卒,也不禁感到一阵窒息。
就在两军即将胜利会师的时刻,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破浪军斥候,如同鬼魅般从一旁的房顶上跃下,飞奔至甘宁面前,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地禀报道:
“报!启禀将军,城内东向主街,发现大股敌军,约两千人,正向此地高速接近!预计不出半柱香,便可抵达!”
城内的援军?
甘宁和万豪对视一眼,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眼中反而同时爆发出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嗜血的兴奋光芒!
送上门来的军功!
“来得好!”甘宁狂放一笑,他用那口已经卷刃的环首刀,一指城内方向,对着万豪大笑道,“万小子,城里有两千头不知死活的肥羊送上门了,弟兄们刚杀得兴起,还没过瘾,不如……一起享用?”
一个恶毒而高效的陷阱,在两位悍将的对视之间,瞬间成型。
“末将全凭副帅吩咐,万死不辞。”万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入城,只是站在城门外,便开始冷静地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盾兵!入城!于门内广场,结圆盾大阵!”
“长矛手!跟进!前三排,平刺!后两排,四十五度,拒马枪!”
“弓弩手!上城楼!清理残尸,控制高点,自由射击!”
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刚入城、体力充沛的破浪军,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迅速地在东门内侧那片不大的广场上,组成一个巨大而厚实的盾阵。
磨盘大小的盾牌,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如同一堵会移动的钢铁之墙,彻底封死了街道的出口。黑洞洞的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缓缓伸出,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而甘宁,则对着他那两千已经杀红了眼的弟兄,发出了无声的命令。
他们如同最狡猾的饿狼,迅速地、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街道两侧那些被血水浸泡过的店铺、民居与黑暗的巷道之中。他们张开了弓,搭上了箭,将最后的“瓷片雷”紧紧握在手中,将冰冷的刀锋,对准了那条即将被鲜血彻底淹没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