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今朝并没有听见,见了虞长安和藏音都往那边楼上望过去,才也转头去看。
于彦头顶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个“二”,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一袭麻衣鲜血斑驳。
他自己倒跟没事人似的,笑着从胸口摸出一本书册:
“不过在此之前,我找到了一本这个,能帮我看一下写的什么吗?”
几人这时才发现,于彦虽是看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却是没有聚焦的。
他的视觉也消失了。
似乎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于彦自己先解释道:
“你们走之后,我闲着没事,就自己又到处逛了逛,运气不好碰上两只红瞳鬼,连着触发两次死亡条件,失去了视觉和味觉。”
他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不过我以前装成盲人行过骗,所以还比较适应。对上红瞳鬼,险胜。只可惜这本册子我才找到,没来得及看。”
他的金手指是腐化之血,可以腐蚀一切有形态甚至无形态的物体。红瞳鬼害他流了这么多血,被灼死也是理所应当。
“丢过来。”
姒今朝道。
于彦确认了方向,将书册丢下去。
姒今朝稳稳接住,看见册子封面上明晃晃写着:《绝艳戏楼录》。
她只随便翻了两页,见上面写的都是戏楼创办以来的各种失意,便失了耐心,丢给虞长安。
虞长安一目十行地看,提炼了一些关键信息读出来。
大概便是一段发生在下苍穹的陈年旧事。
这戏楼的主人是个沉迷戏曲的痴人,踏遍河山,阅尽各种戏曲之后,眼光就越来越高。渐渐的,戏曲寻常的演绎方式,已经入不了他的眼。
他挑剔挑剔戏子的声线、唱腔,又觉得唱词俗气、演绎不够生动,总之就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在多次被戏楼当做找事的赶出来之后,便起了自己创办戏楼的心思。
他押下全部身家,从各个戏班挖来了一批当红的角儿,组建了这栋戏楼。
他捏着他们的身契,严苛地要求他们、训练他们,投入所有心血,历经十年,终于排出了一场令他完全满意的戏。
他认为只有真正的大雅之人、真正的心诚之人,才配欣赏他的戏,于是设定了一个天价票价。
毫无意外,广而宣传造势了一个月,就卖出去一张票。
这很正常,总有人有钱没地儿花,夸得如此天花乱坠的东西,是屎都要尝尝咸淡。
戏楼老板深受打击,但也并没有因此而灰心。
就算只有一个人看又如何?这人能一掷千金来看戏,就是贵人中的贵人,只要贵人满意,他凭这出戏,照样能将名声打出去。
戏开场当日,贵客落座,幕布拉开,角儿登台,一切都很顺利。
却不料,贵客看到一半,留下一句“年老色衰,不堪入眼”作为点评,便中途离场,让他精心策划的盛大开幕,成了一场笑话。
自那以后,便开启了他长达多年的失意。
最开始的心气磨得什么都不剩,为了讨生活,他甚至会带着自己的戏班,去登门给贵人演出。
直到一日他独自外出谈生意,途经一处山林时,救回一只受伤的狐狸。
谁知那狐狸是只生了灵智的妖狐,感恩他的相助,赠予他一瓶可使人容颜重返青春、百年内绝艳不老的“神药”,以及一块血玉。
并告诉他,若来日遇到危险,可捏碎血玉,唤它前来相助。
戏楼老板利用这瓶神药,使戏楼的生意迎来逆转,不久之后声名鹊起,如日中天。
贪欲一旦滋生,便无止无尽。
不过短短几年,老板便不满足于只守着这一栋戏楼,他想要扩张,想要开分店,想要全天下都是他的戏楼。想要他的戏楼永远昌盛,不止百年。
于是他重金聘请了几个有本事的妖道,埋伏在戏楼内,捏碎血玉,骗了狐狸过来,强行与狐狸缔结血契,让狐狸成为了他们的家神。
狐狸被迫与他们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得不帮助他们。
然而狐狸却告诉他,神药需要活剖修道之人的心脏为引。
于是他以庆功宴的名义,用蒙汗药药倒了那几个妖道,按照狐狸说的方式,活剖其心脏用特制陶罐储存,储备作药引。
总而言之,在狐狸的帮助下,他拥有了更多的神药,也成功将他的戏楼开遍大江南北。
书册的最后几页,写着他的三个儿子都已经十分出色,他准备从中选择一个,继承他的衣钵。
再就戛然而止。
“就只有这些。”
虞长安道。
于彦啊了一声:“那故事还没讲完啊。”
从下苍穹到上苍穹,再到这遗落之城,故事里的狐狸,与这狐妖双子又是什么关系,缺失的内容可不止一星半点。
姒今朝就笑:“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直接去问秘境的主人不就好了?”
说着,她再度看向戏台上方的铜镜。
她先前从围栏落下来时,是仰面自由落体,只露了一双眼睛在镜中,是注意到了镜子的存在,但头上的数字并没有增加。
这么关键的地方,这么大的铜镜,不该只是装饰而已吧?
所以她猜,或许要整个人都出现在镜中,才符合死亡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