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晖站在檐下,任由雨珠扑入眼帘,他漆黑的瞳仁凝视着虚空不动,显然是在思索该如何破局。
倏地,他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就像是在黑暗中寻觅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一抹曙光。
拿定主意后,周文晖不再耽搁,他披上雨衣,踢开脚撑,蹬起自行车便一头冲进暴雨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事态紧急,加之时间不等人,周文晖只得拼尽全力加快速度蹬车,当看到市政府家属院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旋即,他停下蹬得发软的双脚,让自行车依靠惯性滑到大门口,还来不及平复沸腾的心跳,他迅速找到门卫,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找蒋淮。”
门卫认识周文晖,知道他是蒋副市长的好友,他立即应声,“稍等。”
没过多久,周文晖就被蒋淮亲自迎进家中。
蒋淮身着藏青色的确良中山装,鼻梁上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配上英俊的脸庞,气质锐利又儒雅。
他把干毛巾递给周文晖,同时疑惑不解地问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值得你冒雨前来?”
周文晖湿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雨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他毫不在意地拿毛巾擦了擦,“我想请你帮个忙。”
找蒋淮帮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
毕竟《数理化自学丛书》堆满了大半间瓦房,如果想要全部搬走,工程量可谓是十分浩大!
眼下,恶劣的环境与匮乏的人手,让本就艰难的现状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周文晖心知肚明,想靠个人的力量去解决困难,等同于痴人说梦。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在媳妇的梦境里,除了他们损失惨重以外,屋顶坍塌还酿成了一死二残的惨剧。
当初印刷搬运书籍的时候虽然多有遮掩,但肯定瞒不过这家人,倘若只搬书,不救人,等死讯传开、等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开,势必会连累到他们。
毕竟人心难测。
所以,这是个双选题,书得搬,人也必须得救!
“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蒋淮佯装愠怒。
周文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此刻,他真真假假道,“当初为了运输方便,我就在商务印刷厂周边租了间瓦房放书,也怪我图租金便宜,忽略了它有些破败。”
蒋淮听得很认真。
“要是这天气风和日丽的,我也就不担心了,可眼看这场雨越下越大,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实在慌的很。哦,还有,每次去那地儿,我都觉得他家房梁不牢固。”
蒋淮:“说重点。”
周文晖不再绕弯子,他直言不讳:“你说的话比较管用,我想让你安排手底下的人找到我租的那地界的村书记,叫他把人领出去,等雨停了再回家。至于那些书籍。”他停顿半晌,继续道,“搬运损毁的风险太高了,得先搭保护措施。”
蒋淮算是听明白了,所以有些愕然,“你这是确定会出事啊。”
周文晖否认:“我可没预知未来的本事,哪能确定会不会出事啊,只不过我所有的身家都在里头了,实在赌不起。若是有个万一,一切都完了。”他叹息,“我家里头那点糟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从没想过把沈江秋能做预知梦的事说给第三个人听。
世道人心本就淡漠,更何况还牵扯到了怪力乱神,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妙,当然,他并非不相信蒋淮,只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不会起歹念。
所以,一切的风险都会由他来承担。
周文晖心思转圜,临了,他又添了一句,“作为报答,利润我会多分你一成。”
世界上最稳固的关系就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让了一半的利给蒋淮,如果他的利益受到侵犯,那蒋淮也是。
另外,他反复盘算过了,他提出的要求看似大动干戈,但对蒋淮而言并不算什么,只需要他动动嘴皮子罢了。
所以,他笃定蒋淮会答应。
蒋淮颇为不解。
毕竟,周文晖在他眼中是个行事极有分寸的聪明人,他无论是在行动、言语或是决策上,把握的尺度总能刚刚好,既不过激也不怯懦,在维护自身原则的基础上还能兼顾他人的感受。
所以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提出这么冒昧的请求。
但蒋淮沉吟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行。”
[切,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搞了半天,还是去求人帮忙的。]
[楼上说话的口吻一看就是学生,这年头能让人愿意帮你,才是真能耐。马云找投资还被拒绝30多次呢。]
[我还以为周总会拿秋秋做的梦当谈判筹码呢,结果愣是一个字都没提。]
[不提才好呢,万一把秋秋当妖怪抓去研究怎么办?]
[啊,希望人和书籍都没事,毕竟暴富就在眼前。]
……
沈江秋始终盯着众说纷纭的弹幕,以此来确定晖哥的安全,晓得他的打算后,紧张的情绪卸去了几分,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平地。
她想了想,反正今夜注定无眠,倒不如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结果,若是中途出岔子,也来得及叫人去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