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眼睛恶化的厉害,这工作也不能做了。
早上走的时候,这天宋辉还很开心,陈雁君包了包子,两素两肉,让他带着吃,叮嘱他晚上完工早点回来。
那天早上陈雁君叮嘱宋辉说,“你运气也不好,完工之后别去打牌,早点回家。”
包工头喜欢组织工人们打牌,宋辉手气一直不怎么好,输的多,就不打了,也收了心。
宋辉身上穿的衣服,都穿了几天了脏了,陈雁君让他换下来再走,她一堆衣服要洗,白天给洗一洗,宋辉没换,说再多穿两天,周末的时候他跟工友换个班,带着她去市里的医院检查一下眼睛,然后叮嘱陈雁君洗衣服用洗衣机就好。
这天下着蒙蒙雨。
宋辉坐车走了。
家里的洗衣机坏了。
当时宋青恕也在家,他想换个新的洗衣机,陈雁君不让,宋青恕赚的钱,一部分会给陈雁君,但是陈雁君每次都存起来。
她是一个很倔的人,不舍得花钱,了解母亲的性格,他只好作罢,拆开洗衣机自己修。
陈雁君忽然跑到房间里面喊他,“给你爸爸包的包子他忘了拿了,你有时间就去送过去吧。”
宋青恕点了头,拿着保温桶准备去送饭。
这一顿包子,终究是没有送到宋辉的手上。
仿佛预兆着这一场悲戚命运的结果跟莫大遗憾。
宋辉临走,还是穿着那件穿了好几天的衣服,事情发生的也突然,下雨,赶工,包工头说是接到上面的电话,必须赶工,可以加钱,所以那些工人们冒雨修桥,也随着大雨,都埋在了里面。
陈雁君的另一只眼睛也是这么哭瞎的。
她后悔,后悔早上宋辉出门的时候她说他运气差,也后悔,没有拦住他。
宋辉最喜欢吃的饭就是陈雁君包的包子,最后走了也没有吃成。
那天所有人都是懵的。
第二天的时候遇难工人的尸体才被挖出来,宋青恕扶着母亲去认领,短短几步路,两个人走的困难。
一步一步,跟走在刀刃一样。
上百个裹尸袋,这些都是埋在里面的人,周围都是哭昏了的家属,入目所见,所听都是哭声哀嚎声,喊爸爸的,喊老公的,万分悲鸣声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用哭喊声铸成的铜墙铁壁,包围了这里方圆百米。
压抑的,痛苦的。
空气都被抽干。
被掩埋的人,死相很难看,面部青紫,胸腔都灌满了淤泥,在水中泡的肿胀,脸部变形,宋辉的尸体很好认,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天早上那件儿。
穿了十多年。
陈雁君在上面补过好几个补丁,宋辉说穿着舒服,干活伸展有劲,夸陈雁君手艺好。
百名遇难者家属联名百人书,要上交检察院,求个说法。
组织者是一个失去儿子的年迈长者,他是退役军人,老年丧子,怨恨天理不公,现实残酷。一群人被带动,群起激愤,把失去亲人的痛苦化作讨要真相的力量,不求理赔,只求公道!
去市政大厅拉了一周横幅,堵住了巡查组的车,这几天传闻很多,传闻市长温华城贪污公款,用劣质材料顶替,这是坍塌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这段时间中央派人来燕城巡查,所以下大雨也要让工人修桥,听说工地领头人接到的电话,就是从市长办公室打出来的——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温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