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里响起低声的议论。叶辰看到苏雯紧紧攥着女儿薇薇的手，小女孩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更加苍白。薇薇的病号服显得空荡荡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会断。

当周毅结束陈词时，审判长看向叶辰："被告方可以开始质证。"

叶辰没有立即起身。他缓缓摘下眼镜，用衬衫袖口轻轻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整个法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审判长，在回应对方观点前，我想请法庭允许几位特殊的证人出庭作证。"

在获得许可后，法庭的侧门打开了。五位家长推着输液架缓缓走入，每个输液架旁都站着一个瘦弱的孩子。最小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他们穿着统一的病号服，手腕上戴着住院手环，脸上的口罩遮不住他们憔悴的神色。

法庭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一位女陪审员捂住了嘴，眼中泛起泪光。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叶辰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法庭里格外清晰，"这五位小朋友都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患者，他们都依赖普纳替尼维持生命。"

他走到第一个孩子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小杰，能告诉法庭你今年几岁吗？"

"七岁。"男孩的声音细若蚊蝇，却清晰地通过法庭的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

"你每天要吃几粒药？"

"早上两粒，晚上两粒。"男孩机械地回答，显然已经重复过无数次这个流程。

叶辰站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药瓶："这是正版普纳替尼，请问小杰的父母，这一瓶多少钱？"

孩子的父亲，一个眼圈发红的男人站起来："一瓶三万六，只够吃半个月。"

法庭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叶辰继续询问其他家庭，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他最后走到薇薇身边，但没有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小女孩，而是拿出一个计算器。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三万元左右。"他按下计算器，数字显示在大屏幕上，"也就是说，一个普通家庭要不吃不喝四年，才能负担得起一位患者一年的药费。"

周毅突然站起来反对："审判长，这些煽情的内容与本案无关！"

"恰恰相反。"叶辰转向审判长，"这直接关系到被告行为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判断。"他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薇薇稚嫩的声音在法庭中回荡："妈妈，药太贵了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治了"

苏雯的抽泣声打破了法庭的寂静。几位陪审员别过脸去，不忍直视那些坐在轮椅上的孩子。周毅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快速翻动文件，似乎想找什么来反驳。

就在这时，坐在最边上的一位小女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她的鼻腔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病号服。她的母亲尖叫起来，法庭顿时陷入混乱。

"快叫救护车！"

"让开，我是医生！"

审判长重重敲下法槌："休庭！休庭！"

这一幕被在场记者的镜头完整记录下来。小女孩被紧急送往医院，鲜血在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叶辰注意到周毅站在一旁，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

肖清雪迅速收拾文件，同时低声对叶辰说："已经上热搜了。"她把手机屏幕转向叶辰，上面显示着天价药患儿当庭吐血的话题，后面跟着一个火红的"爆"字。

走出法庭时，记者们蜂拥而上。周毅被保镖护着快速离开，而叶辰停下了脚步。"叶律师，您如何看待今天的庭审？"一位女记者大声问道。

叶辰看着镜头，声音沉稳而有力："当法律忘记保护弱者的使命，它就变成了强者的武器。今天在法庭上流血的不仅是一个孩子，还有我们对公平正义的信仰。"

远处，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叶辰转身走向停车场，肖清雪快步跟上："医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医疗费用由我们律所承担。"

"联系媒体了吗？"

"都安排好了，今晚会有三家电视台做专题报道。"肖清雪顿了顿，"但赛诺维那边肯定会反击，他们已经在发声明说那个孩子本来就病情危重。"

叶辰拉开车门，缓缓道："那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病情危重。"

当夜，社交媒体上疯传着法庭上的视频片段。小女孩吐血的一幕被反复播放，配文是触目惊心的"这就是天价药的代价"。某知名媒体人发起的"救命药该不该有专利保护"投票，短短两小时内就收到超过百万参与。

而在医院的病房里，叶辰和肖清雪见到了那位小女孩和她的母亲。病床上的孩子已经稳定下来，正在睡觉。母亲的眼睛红肿，手里攥着已经被泪水浸湿的纸巾。

"谢谢你们"她哽咽着说，"至少现在，有人听见我们的声音了。"

叶辰轻轻点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药瓶上。瓶身上的标签写着复杂的化学名称，和一个小小的数字：36,000。这个数字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