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守疆朝他招招手:“来!替你伯伯算数收钱,待收了挡,伯伯给你算工钱。”
儒袍少年微怔,随即脚步轻快的挤出人群,来到案板前站定。
读书郎躬身朝尚守疆行礼,一脸笑容:“能帮大爷伯伯做事,乃是小子的荣幸,怎敢收您工钱。”
读书郎家境并不富裕,家中姐妹甚多,娘亲连生了三个姐姐后才有了他,之后又生了对双胞胎妹妹。
老童生父亲在商行做账房,母亲和姐姐们在家刺绣做衣,一家数十口老老小小的日常嚼用,皆依赖于这些收入不多的活计。
读书费钱,儒袍少年是个感恩孝顺的聪慧小郎,心疼日夜操劳的爹娘和姐姐妹妹,读书异常用功,小小年纪便考中童生。
幸运的是,他又甚得夫子青睐,不仅免了学费,还与夫子小女早早定了亲。
得老丈人资助,极大缓解了家中拮据境况。
尚守疆瞪了一眼这个清秀读书郎,假意怒道:“既做了事,岂有不收报酬之理,小四郎莫要跟伯伯客气,伯伯不差你那三瓜两枣。”
“长者赐,不敢辞!那小子便多谢大爷伯伯。”儒袍少年听到这话,也就不再多做推辞。
肉铺摊子忙忙碌碌之间,尚老二牵着黑楠马车出了家门,小心避开让出道路的诸多看客、顾客,进了熙熙攘攘的巷道。
神骏白马拉着黑楠马车,不疾不徐的来到县衙大牢。
依照惯例,尚老二赏了守门两个狱卒一角碎银,叮嘱他俩看好马车,抬脚迈入监牢大院。
看守县衙大牢的这些狱卒,包括牢头在内,俱是尚家军那些功勋老卒的后人。
整座宁远大牢,尽在尚家掌控之中,尚老二在此地任意行走,如入无人之境。
来到监狱一角的女监牢,膀大腰粗的当值女狱卒带着恭维笑容,领着尚老二来到了一间阴暗的牢房。
牢房里,充斥着一股死老鼠的恶臭气味。
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弱身影蜷缩在墙角,也不知是冷,还是被那由远而近的沉重脚步声吓着,浑身在微微颤抖。
“打开牢门!”尚老二站在牢房外,声音低沉的吩咐道。
听到牢房外骤然响起的男声,秦娘子双手抱着发颤的身体,惶惶往墙角里缩,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那道牢门。
尚老二举步走了进去,眼神扫过昏暗肮脏的牢房,视线落在那处蜷缩人影之上。
“此牢房只关了一人?”他抬手扇了扇空气,驱散鼻尖闻到的那些恶臭味。
“回禀二爷,少有女子犯事,故而女监牢里常常十室九空。”女狱卒低着头,毕恭毕敬回答道。
秦娘子霍然抬头,扭着脖子看向暗淡烛光中的那道身影。
“二爷?是尚家二爷吗?”秦娘子挪动身体,缓慢爬行几步,死寂眼神划过一抹希冀神采,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高大男子。
尚老二目光下垂,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这个柔弱女子。
“某正是尚家守土,秦氏,二爷问你一句话,你需慎重回答,不可有半点含糊之词。”
秦娘子趴在冰冷地面上,仰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凝视尚家二爷,语气哽咽道:“二爷您问,小女子必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尚老二缓缓开口问道:“租你房屋居住的书生杜纶,可是被你所害?”
“思量清楚再回答,莫要忘了你家中还有三个无人看顾的小女娃,若有半点虚言,后果……非你身死便能一了百了。”
秦娘子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地面,声音嘶哑道:“小女子与杜纶无冤无仇,怎会行那下毒害命之恶事。”
“这桩凶案,与小女子无半点干系,还请二爷明鉴,还小女子清白,护家中小娃儿周全。”
秦娘子深陷囹圄,深知自家嫂嫂锱铢必较,且极好面子,断不会同意哥哥赡养这三个有着娘亲杀人恶名的外甥女。
她若无法洗清身上冤屈,含恨法场,家中那三个可怜女儿无依无靠,必定在这世间活不了多久时日。
尚家两兄弟急公好义,义薄云天,若有幸得这千年将门半点眷顾,即便她含冤而死,家中小女有二爷关照,不让他人把安身宅院夺去,终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安心在此处待着,过几日,某便送你归家。”尚老二转身走出牢门,回首又道:“一奶之恩,我家弟弟替武二郎担了。”
说完这话,尚老二顺着阴暗的牢道,大步流星走向透着阳光的监牢大门。
“恭喜秦娘子得二爷护佑,绝处逢生!待会我会拿一床棉被给你御寒,再送一些温热吃食过来予你享用。”
粗壮女狱卒锁紧牢门,小跑着撵上尚老二。
秦娘子趴在冰冷地砖上,满脸污垢泪痕的娟秀面容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许久之后,回过神来的秦娘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地不停磕头,泣血高呼:“多谢二爷!多谢二爷的大恩大德………”
出了监牢,尚老二丢下几两碎银给女牢卒,轻声交代了两句,旋即便离开了县衙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