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殿里。
沈霆轩一个商户,本来也没有置喙国事的权力,但只是在商言商,都让景弘辨析了自己走偏的思路,甚至还有了全新的视角去看待国事。
景弘至此,才初步确定了此人心思才干绝非凡品。
只是,商人的身份虽然在掩人耳目上出其不意效用甚好,但却给景弘后续去用人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甚至……沈霆轩没有功名在身,他就是想要破格提拔,也不合规矩。
破格提拔,首先得是官身或者预备官身啊。
不行的话……先给个皇商的名头,把人挂在户部名下,至于剩下的,还得等等看时机。
而另一桩事……
景弘的眼神看向了棋心,有些为难:“朕记得棋心在到淑妃身边之前,是在妓馆里长大的?”
棋心点了头:“是,奴婢五岁便被卖进了妓馆,一直到十一岁妓馆消失。”
“那……烟花之地……罢了,就当朕什么都没说,今日无事了,棋心回去吧。”
景弘迟疑了再迟疑,看着棋心一张俏脸,还是说不出口。
左相幼子,名满玉京的风流才子谢丹臣还真的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啊。
想要把人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最首先的,得能见到对方的面,能说上话吧?
谢丹臣自己跑到了青楼里长住,他就是想礼贤下士都进不了门。
堂堂皇帝难道能出入烟花之地?
而他身边能信能用的人,裴朝卿一个太监,他还能去逛馆子?而棋心……虽然说是妓馆出身,但到底是个女儿家。
沈霆轩是他挖出来的一个在野的人才,但目前真正合堪大用的,还得是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谢丹臣。
棋心紧赶慢赶着回了凤禧宫。
邓皇后在处理宫务,穆宝隽在一旁协理,姐妹二人颇为默契,六宫也是整肃。
棋心这一次出门,是打了裴朝卿的旗号,还拎了一个小食盒,说是给裴大人送些吃食。
毕竟……裴朝卿助她一路寻亲,两人之间有些交情也说得过去。
邓宣椒只是略有些暧昧的看向了棋心手里的食盒,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心里则是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说服穆宝隽了。
裴朝卿相貌出众,又是皇帝身边得力的诏狱统领,勉强也能称得上一声位高权重,太监里能跟裴朝卿较较劲的也就大内总管魏有道了。魏有道却是年事已大了。
当然,最大的问题就在一,裴朝卿是个太监了。
不过若是棋心对裴朝卿有点心思,她也能说服得了穆宝隽“成全”这一对璧人。
穆宝隽对这一切却是浑然不知的。这种腌臜事儿,也没个大张旗鼓的道理。
过几天就要进腊月了,后宫里也开始筹备腊八节相关的事务,棋心很难不会想到腊八哥哥,当然,如今要叫他卫年了。
腊月初七是干娘的祭辰,这些年来,棋心一直坚持进了腊月就开始斋戒,一直到腊月初七给干娘云翘烧了纸钱,只是如今她进了宫,却不能了。
穆宝隽知道她伤感,也由着她仍旧斋戒,只是宽慰了她几句:“你干娘知道你的为难,不会怪你的。”
腊月初八,是腊八哥哥的生辰。
棋心勉强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只是依旧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起卫年,若是当年在国公府里,两人见过面,或许早便相认了吧。
她甚至不知道,腊八哥哥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只能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穆大公子,小王爷,镇国公世子,郑二公子等人提起过的只言片语,努力去还原长大后腊八哥哥的模样。
而在边关的卫年接到镇国公送过去的书信,也是瞬间便猩红了眼眶。
他费尽心思去寻的妹子,却原来一直在他的身边,只是与他一墙之隔,两人甚至不曾见过面。
随后想起这一年多一来穆弛念念不忘,总是放在嘴上念叨的心上人就是棋心,又想起穆弛曾聊过的二人过往……
卫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冲出了营帐,找穆弛好好“较量”了一场。
穆弛人都傻了,回营帐之前,两人还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一会儿就冲出来照着他的脸挥拳,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卫年勇猛过人,穆弛也不是弱小鸡雏,卫年下了狠手,穆弛也不会平白挨打而不还手。
二人扭打在一起,穆弛鼻青脸肿,眼梢落泪的却是卫年。
“发完疯了没?到底怎么了!”穆弛抹抹唇角溢出的血丝,疼的呲牙咧嘴。
卫年压抑着自己澎湃的心绪,嘶哑着声音:“棋心,就是我失散的妹子……棋心,就是我的小卷儿……”
……
呃……要是这么说的话,他这顿打挨得真不冤枉。
穆弛反应了一反应,惊讶至极:“你是腊八?你没被灭口啊!”
也是卫年一直抱着将来妹子找回来后如何做人,过去的那段经历一直是守口如瓶,也就跟他一起回东平府的郑骐知道他妹子叫小卷儿。
但……穆弛不知道啊。
穆弛拍拍自己的脑门:“真是的,但凡我多句嘴问问你妹子的名字,也不会让你们兄妹二人到现在才相认。”
他可是记得棋心那个犯了穆宝隽名讳的之前用的名字的。
不提边关卫年失魂落魄,穆弛追悔莫及,宫里,随着腊月的临近,一颗石子打破了前朝的宁静。
承恩公于早朝之上,参奏柳太傅府上门人收受贿赂,强占民田,草菅人命等等罗列了十八条大罪,这一下子便在朝上激起了千层浪花。
景弘的脸色难看至极,太皇太后勉强还维持住了沉稳的表象:“承恩公所奏,可有实证?”
承恩公言辞凿凿:“证人证物俱全。”
柳太傅一副清者自清,坦坦荡荡等你来查的姿态:“既然承恩公大人已经掌握了人证物证,何不在朝上说个清楚明白?”
承恩公一声冷哼:“不过是你府上门人所犯的罪,尚未牵涉到太傅大人,太傅大人这么急不可耐,看来此事必有太傅大人授意啊。”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