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卿原本想开口,最后却只是面有郁色的闭了嘴,他下意识的想要提醒棋心眼前还有一个外人,可……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太监罢了。
棋心将自己身上厚重暖和的外衣脱了,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不仅仅是温度的从偏暖到偏冷,而且也略微的因为这份微冷,而脑子清醒了更多。
……真的心里有事的时候,酒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倒真的是不由得让棋心纳闷,为何之前,棣王景黎酗酒,滥饮无度。
“棋心姑娘。”裴朝卿坐近了一些,从棋心的对面,换坐了棋心的右侧:“这道鱼倒是不错。”
棋心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骨酥鱼,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的一道菜,其实我是不太会漱鱼刺的,只有这道菜,炖的骨酥肉烂,鱼肉都成了一瓣一瓣的,自己就会脱骨,甚至也没有小乱刺。”
吃起来方便,又是热吃冷吃都好吃的,这些年过去,骨酥鱼依旧是宴宾楼的招牌菜。
只是再次吃到小时候总也吃不够的鱼肉,棋心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今日再吃,才觉得这骨酥鱼,好像并没有那么好吃了。”
裴朝卿竟然是最先受不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气氛的那一个:“心里难受,说出来会好些的。”
棋心筷子夹起一瓣鱼肉,微微用力,鱼肉便从她的筷子尖松散开来,落回了盘子里:“我又有什么可难受的呢?再见晴香姐姐,除了母亲和干娘之外,对我最好的姐姐,一度以为生死相隔的晴香姐姐,她还活着,甚至活得很好,嫁给了自己曾经喜欢的人,也做了大户人家的少妇人。”
多么幸福美满啊,棋心想起晴香姐姐陪自己养身子的那三日,提起沈霆轩,晴香姐姐脸上甚至带了些蜜甜的羞涩,再不是小时候永远眉心微蹙,嬉笑怒骂的脸上隐藏着浅淡的忧愁。
沈老爷,沈夫人当年便都是极好的人了,沈少爷更是这些年来都只有晴香姐姐一个,在姐姐跟前发了誓,再不纳妾,蓄婢,招妓,即使晴香姐姐因为早年的经历伤了身体,一直无所出,沈少爷也只是与她恩爱非常。
“还有腊八哥哥,虽然有那么多的遗憾,可是我还是得到他的消息了,他也过得很好,从了军,立了功,甚至出入镇国公府,得国公爷的看重……他一直都没有忘了我,一直都惦记着找我……”
棋心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泪,一连串的滚落下来,她脸上的表情空白而迷茫,带着连她自己也理解不了的悲怆,只能单手去抓自己心口处的衣衫:“……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
裴朝卿抢过了她手里的酒杯,眉心攒起了一个小疙瘩:“别喝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沈霆轩与晴香的院子里,也是彻夜燃红烛,这么晚也没有停歇。
沈霆轩自别院回来之后,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有些凝重,在小卷儿处得知的消息太大太震惊,他又作出了那样的决定……
晴香有些奇怪的看着欲言又止了一晚上的沈霆轩,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小卷儿跟你说什么了?回来就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霆轩闭了闭眼,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晴香,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成亲之前的话?”
听他提到这一点,晴香的脸色也正经了一些,一边卸着自己头上的钗环,一边斜过眼漫不经心的看他:“小卷儿跟你说想带我走了?”
沈霆轩惊得瞪大了眼,不过还是很快就接受了下来,如今小卷儿的身份已经很了不得了,不仅是宠妃身边的掌事宫女,还是少帝的部下,如果算上她的哥哥卫年,还是将军的妹妹。
而他与晴香在小卷儿的眼里,不过是嫖客和曾经的妓女,甚至这个妓女还是身后无家,举目无亲的,小卷儿很难不会觉得两人之间隐患重重,想要带晴香离开也正常。
沈霆轩的喉咙里好像塞了一个早熟的酸梨子,又酸,又涩:“……你……你怎么想?”
晴香一边拆自己的耳环,扭过头看一副患得患失模样的沈霆轩,有些诧异,只是还没开口,沈霆轩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快速的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当年我也还年少,想着只要把你困在我的身边,总有一天能让你接受我,后来我也的确偏激过,欺负你身后无人,强逼着你嫁给我,既然如今小卷儿已经找来了,你……你如果不想要我,我会同意和离的。”
沈霆轩如此正经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他似乎强行忍着自己的情绪,一双乌漆眼瞳细细描摹着晴香的样貌,好像要把晴香现在的模样彻底记在自己的心里。
晴香摘了自己的一双耳环,脸色也正经了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我缘错情正,如果当年没有接受你,我不会点头嫁你,只是到底恼你手段,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
沈霆轩的眼中带了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晴香最后会对他二人之间的感情下这样一个定论,他细细咂摸着“缘错情正”四个字,心绪万千。
晴香直接坐到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啄吻了一下,眸中带笑:“给你吃个定心丸,这下可安心了?”
沈霆轩蹬鼻子上脸,顺势打横抱起晴香,跟她一起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嬉皮笑脸:“嗯……还差一点,要不再来几个?”
晴香轻啐了他一口:“去,没个正形,小卷儿还有那位裴大人今日单独见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说给我知道,我也能帮你出谋划策一下。”
想到这件事,沈霆轩心绪依旧是复杂,只能逮着晴香又亲了几口,才道:“算是个冒险的事儿,但利润实在是大,不过……倒是也还没定下来。”
不仅仅是小卷儿和那位裴大人的态度,他其实也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