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禧二十年的冬日格外得冷,满地的雪将清扫完又下了一回又一回,便是抱竹这等温吞的人都有了脾气。
她将手中箕帚一横,掐腰道:“不扫了不扫了!这都下了几日的雪了!”
总也扫个没完!
蕉叶笑着看她一眼,还不等她说话,一边就有一个玄衣男子轻叹着走了过来。
空青接过抱竹手里的箕帚,温声道:“我来吧。”
抱竹眉眼盈上个笑,也分毫没有同他客气地走到了一边的廊下坐了下来。
直将蕉叶看得羡慕不已。
两年多前自抱竹和空青表明了心意后,夫人便佯装着在院子里说抱竹到了年岁要将她嫁出去这样的话,果然府里有不少小厮都打起了主意,就是门房的人都来问了一遭。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要婚配,那些小厮各个挤破了头都想要这等殊荣。
毕竟若是能成了好事,他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而且一般大丫鬟的添妆都不会少。
空青那时强撑了几日,听闻谢韫要将抱竹许给庄子上一个管事做续弦时,当下就忍不住了,来找谢韫说了一通。
也是那日,抱竹和空青就互相确认了心意。
两人在裴府里由谢韫张罗着成了亲,谢韫也的确给抱竹准备了不少嫁妆,如今两人还能在主院里伺候,又日日都能见面,不少人都羡慕得很。
蕉叶也很是羡慕。
因为蕉叶发现,自己对萧翎的心思也越来越不一样了,偏偏两人就如欢喜冤家似的,回回说不了几句就要动起手来。
蕉叶想,要么等过完这个年自己也去找夫人吧。
夫人的点子那么多,她虽胆子大,可真的遇上了这种事还是想要矜持的。
抱竹在廊下看了一会,终是不舍空青太累地走上前去,拽着他的袖子道:“好啦,这里给我吧,你去看看贵客们都来了没有,今日可忙着呢。”
今日是除夕,该是守岁的时候了。
她扫一扫这主路上的雪,等会儿还得去膳房看一眼呢。
空青笑着道了句好,又一点点认真地将她发上不小心落下的雪擦干净。
动作熟稔,宛如做过千遍万遍,抱竹却还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好像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冷了。
……
卧房里,谢韫还在妆奁前头梳妆。
她穿了妆花通袖的浅绯色夹袄,茶白色的八幅月华裙,头发梳了凤尾髻,眉心也在今日描了花钿。
那镜中女子白玉般的脸上一双杏眼满含笑意,发边垂下的红色璎珞更衬得她娇艳逼人,整个人俨然有种模糊年龄的风情了。
尤其是眉眼处还宛若在室女子一般澄澈透亮,谢韫知晓是她被娇惯的缘故,比起来前头十几年在丞相府的时候,如今的日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裴时矜自她身后走过来,对着铜镜以拇指轻轻按压在她的下唇。
“口脂有点多了。”
他说完这句就趁虚而入地含住她的唇瓣,美其名曰帮她吃掉一些。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在她梳妆的时候,他来捣乱的了。
谢韫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横他道:“马上阿妤他们都该来了,你还在这里捣乱!”
裴时矜气定神闲地抿了抿唇,不在意道:“他们来了就让他们在堂间等着,又不是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等。”
谢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对镜抿了抿更加丰润的唇瓣。
而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裴时矜,看到他艳色斑驳的唇时终是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谢韫拿起一个湿帕子踮起脚给他擦拭着,口中念念有词道:“你要是这副模样出去被他们瞧见了,才真的是要被笑话死了。”
裴时矜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