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风很是和暖,那株石榴树如今又是郁郁葱葱的了,槐清巷的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酒香。
大婚前一日,新嫁娘的家里是要有人去男方府中铺床的。
谢韫如今没有丫鬟,这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王成黛头上。
王成黛在裴府忙了半日,但忙得很是甘之如饴,虽说裴府里的丫鬟想要与她一同帮忙,可王成黛想到是女儿的大婚,便尽量什么都亲力亲为。
因此她回来后,也和谢文彦他们夸耀了半天。
“你们是真没有瞧见那拔步床,好大一个呢,我当年未出嫁的时候也只是那种填漆床,今日那拔步床的脚踏都比我从前那个填漆床大了。”
王成黛一边说一边比划,语气都带着骄傲。
谢韫也笑起来,脸颊带着红晕。
哪有阿娘当着女儿的面直接就讨论新房床榻的!阿娘也真是心大!
只是她明明记得,裴府卧房里,裴时矜的那张床也只是普通的千工床,怎地变成拔步床了?
难不成他里里外外重新都置办了一下新房?
谢韫想着,心中也生了几分期盼。
明日就能知晓了呢。
今日的月光很亮,映得她的脸庞也亮。
谢右安手中捏着个啃了一半的桃子看了她一眼,啧啧道:“我瞧妹妹如今的心思都飘远了,哪里还在听我们说话呢?”
谢韫佯怒地瞪他一眼,而后正色道:“爹,娘,你们是都商量好不去裴府一起住了吗?”
谢文彦和王成黛对视了一眼,缓声道:“我和你阿娘还是习惯待在槐清巷,况且裴府离这里也算不得多远,若逢节日往来都是方便的。”
王成黛也是这个意思。
小裴的心意他们心领了,只是这一新婚就过去也不大好,况且距离也的确不算远。
只有待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才是最放松的。
谢韫点了点头,弯唇道:“那我往后一定多回来看看你们。”
云去坊到槐清巷马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若有什么事也能赶得过来。
王成黛看了一眼天色,催促他们道:“行了行了,都快去睡吧,明日天不亮就得起来呢。”
这大婚得忙整整一日,若是歇不好那才是遭罪了。
谢右安起身,笑道:“是呢,明日我还得背妹妹出门呢。”
对他来说,这也是很新奇的体验了。
谢韫仍旧坐在石桌旁的小杌子上,支颐道:“你们先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去睡。”
她即便是现在回了房也是睡不着的,还不如在院子里散散步、晒晒月亮。
“最该早睡的就是你了!明日天不亮喜娘就要来给你梳妆了,你可早些回去!”
王成黛柳眉一竖撂下这句,见她连声答应也自回屋去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愈发显得月光如水。
她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垂在腰际,显现出绸缎一般的光泽。
扶疏的枝叶在晚风中发出簌簌声响,也轻轻摇晃。
谢韫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很想知道裴时矜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也会因为明日是他们大婚……而睡不着吗?
谢韫正这样想着,忽而听闻隔壁院墙下传来几声零星的脚步声。
随后有一枝桃花越过墙头砸了过来。
正正砸在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