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公作美,不似前几日那样冷,巷子里时不时有孩童追逐声,更添了些热闹。
谢韫踩着小杌子贴好一张,又自空青手里接过另一张。
空青话似乎比从前少了很多,原本就很是沉默的,如今更是险些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见谢韫身形晃了一下,他才伸长右臂做了个虚扶的动作,叮嘱道:“姑娘小心些。”
谢韫摆了摆手,贴好之后就矮身跳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斟酌着道:“空青。”
“属下在。”
谢韫张了张嘴,而后咬着牙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空青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摇了摇头道:“属下并没有什么不高兴。”
谢韫仔细看他的神情,半晌有些气馁道:“我前两回一直劝你回裴府,是因为只有在裴府你才能好好养伤。”
空青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谢韫更有些急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嫌弃你的意思!”
她记得在裴府与空青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他不是像这样黯淡无光的。
那时他喜欢穿着一身藏青武袍,喜欢抱着剑靠在树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风景,还时不时在屋顶一个人默默地擦剑。
虽然也话少,可每当谢韫夸他身手好的时候,他都会扬着眉梢带起一点少年的骄傲。
一双眼也时时透着凌厉和意气风发的光彩。
她目光落在他那截空荡荡的袖管上,眼眶微红道:“你因为护着我受伤之后,我心里一直很愧疚,去裴府看你的两次你好似也不高兴。”
空青整个人都愣住了。
谢韫还在继续:“你不知道,自打裴时矜给了我这枚腕镯之后,我私下里偷偷练过很多次,就是怕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不想再有人因为保护她而受伤。
“我真的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对你很愧疚,我想让你好好休息,而且我想着,等我和裴时矜成亲过后,在裴府还是可以经常看到你还有萧翎他们的……”
在她心里,这几人都被她当做朋友了。
有空青在槐清巷的时候,她心里一直都很安心,怎么会因为他断了一臂就觉得他无用、从而舍弃他呢?
空青动了动嘴唇,眼里好似也有了点光彩。
他是真的以为,谢韫是因为嫌弃了他,所以才将他赶走的。
因为像他这样的暗卫还有数不清的人,若他废了,自该给旁人让位置。
裴时矜虽然不会轻贱他们,可他们也会在外行走办事,知道那些大户人家主子身边的暗卫就是这样的。
若无用,就弃了。
许多甚至连个虚名都没有,只有代号。
万万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
“谢姑娘,属下……”
他不知该怎么说,好似心里划过了一阵暖流,又抬眼坚定道:“保护姑娘是属下的职责,姑娘往后,不必再自责了。”
从来没有一个主子给下人道歉的,他除了受宠若惊,更多的还是胸腔里满溢的感动。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真的将他当人看的。
谢韫唇边的笑有些苦涩:“可你和我哥哥差不多的年岁,你还年纪这样小就……我怎能不自责。”
空青梗了一下,暗忖他实在是不会安慰人的。
正想着要不要唤大人过来的时候,就见谢韫抬起头盯着他的脸,眼里有了点异样的光彩。
“空青,你别怕。”
“等我和裴时矜成了亲,我就是裴府的主母了,届时定会给你寻一门好的亲事!”
当家主母,的确是可以将府中下人自由婚配的。
空青:“……”
他好像这几个月以来,怕的也不是这个。
院子里又热闹起来,外头似乎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裴时矜迈着步子走过来扬了扬眉,随意问道:“在说什么呢?”
谢韫侧身对他眨了眨眼:“在说往后我要给空青寻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
裴时矜顿时失笑。
倒是空青脸有些红了,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去看看谢夫人还需不需要人摘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