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名的墓碑
明黄色的裙子很鲜亮,不像是去看望故人的,倒像是去约会。
这又怎么不算是约会呢?
我要去见的人,可是我爱了二十年的人啊。
心情既激动又难过,眼泪像是落不尽一般止不住。
车子开出去很久,很久才到达郊区的墓园。
山风裹着早春未散的寒气掠过脖颈,远处苍松翠柏间隐约可见墓碑的轮廓,像一柄横插在大地上的断剑。
明隐欲言又止的声音被风声撕碎:"阿芷,到了。"
我攥着明隐递来的白菊,指尖几乎要将花瓣揉碎。
那是座被藤蔓缠绕的石碑,连个刻痕都没有,光秃秃的尽显凄凉。
我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结霜的青石板上,冰凉的触感顺着骨骼蔓延。
白菊散落一地,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碑前那道细小的裂缝里。
"时序"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吞了把碎玻璃。
那个总爱把校服外套披在我肩上的少年,此刻却化作这方沉默的石块。
三年前,他还笑着说要带我去看海,说要带我私奔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可命运的齿轮早在我们看不见的暗处悄然转动。
他死我生,相顾两茫。
碑后的松树簌簌作响,抖落的松针扑簌簌落在我发间。
我伸手去摸石碑粗糙的表面,妄图从那些纹路里寻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明隐在身后轻声说:"家族规矩,失败者不配留名"
话音未落就被我打断:"他不是失败者!他不是"
喉咙发紧,眼眶酸胀得厉害,"他是时序,他是天之骄子,他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人!可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枯叶在脚边打着旋儿。
我跌坐在地,任由寒意渗入骨髓。
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序的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阴霾。
他说:"岁岁,要是有一天我消失了,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
当时我笑着捶他胸口,说他净说胡话,却没发现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重得惊人。
现在想来,那时他大概已经知道了结局。
为了不让我难过,故意疏远,什么也不说独自承受着。
我竟然被他骗了这么久,我真是愚蠢!
眼泪砸在石碑上,转瞬凝结成冰。
想起高三那年的初雪,时序偷偷翻出校门,带我去巷口吃糖炒栗子。
他呵着白气把栗子剥开,塞进我手里许诺:"栗子好吃吗?以后下雪我们都来吃好不好?"我高兴地答应了,可如今,他却食言。
明隐蹲下来,把围巾裹在我身上:"岁岁,你也看过他了。回去吧,要下雨了。"
我固执地摇头,盯着石碑底部那簇倔强生长的野雏菊。
它们在寒风中摇曳,似乎极力想要长大,飞去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它们可以承载时序的灵魂飞到世界各个角落,那多好。
暮色渐浓,石碑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孤寂。
我从口袋里掏出块糖,轻轻放在裂缝旁。
血癌晚期时,他一定很痛苦,他一定受尽折磨。
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责怪他的离开。
希望这块草 莓味的硬糖可以让他甜一点。
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听见熟悉的轻笑,转过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山道。
明隐说:“外祖母会定期叫人来清理,不会允许碑前出现任何标记。”
“那又如何。”我冷冷道。
我偏要留,哪怕下一秒就会被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