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决定了与常云昇分离，但并未想过，要真的和谢良安在一起。我想的是，既然我无法在京城得到安宁，而秦有时也因为郡主的原因，不能再轻易踏足京城。不如我带着我的私房钱回去，还可以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愈发想要回要回到云水窝。我不要做将军和京城第一美人的女儿了，我要回云水窝，做一个富婆。

我且仔细清点，这两年来，我所积攒的私房钱，还得背着莲生。我想莲生的家乡在这里，喜欢的人也在这里，我还是不要带她走好了。我带上我的钱，回云水窝去，也算让月夫人得到了清静。

第三日一早，梳洗过后，我一身素衣，去了月夫人的院子。月夫人正在梳妆，而这么早，月晓婵已经过来了，接替了心儿，亲自帮月夫人涂抹香粉，她们有说有笑，我站在门口，倒是有些局促不安。月夫人瞧见了我，一脸不满地说道：“你怎么回事，要进来就进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总是改不掉。”

我慢慢地走进来，月夫人对我说道：“墨渊，你也来，好好打扮一下，我见你气色很是不好呢，连我这个妇人都不如。”

月晓婵甜甜地笑道：“三婶子的皮肤，比我们都要好得多，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我不由得汗颜，这月晓婵是越发伶俐了，怪不得能讨月夫人的喜欢。一对比之下，我和月夫人真是连陌生人都比不上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好歹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娘，我，我有件事——”

月夫人摆了摆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香粉好香啊，又香又细滑，晓婵，你拿些出去，送你的姐妹们吧。”

晓婵欢喜得直点头。我只好在一旁，垂手而立，待月夫人妆扮好了，月晓婵退下以后，我终于说道：“娘，我好久没有看到秦婆婆了，我昨夜梦见她了，近日秋高气爽，我想回去看一看，你看可行？”

月夫人淡淡地听着，顺手又将一支簪子插在头上，转头望向我，她打量我一番，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我也愣了一下，她笑了起来，说道：“秦婆婆将你带大，从前又在府上效忠多年，理应是回去看看的。”

我想不到月夫人如此爽快，还叮嘱我，可以多带一些东西回去，不管是金银细软，还是吃的穿的用的，毕竟云水窝苦寒。我这时倒想起来了，从前最苦寒的时候，我都是在云水窝度过的，现在想起来，好像并不是最难过的时候。

既然月夫人都如此说了，我自然开始准备起来。吃过午饭，莲生却不见了好久，待她回来时，我便询问她。莲生说月夫人找过她了，问她我是不是和常云昇有变故。

莲生说是我主动向常云昇提出了分道扬镳，月夫人十分高兴，还赏了莲生一盒胭脂。莲生哭丧着脸道：“夫人夸赞了小姐，说小姐如今终于开窍了，不再认死理，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月夫人是不知道，我已经不打算在任何树上吊死了。我要自己变成一棵树，不再去寻别人作为靠山。我毕竟是从现代社会穿过去的人，不婚不嫁，对我来说，它也是很美好的人生。

我这边正忙得不亦乐乎，连药书都带上了厚厚几本。莲生见了抱怨起来，说道：“小姐，你带那么多衣服，那么多书，难道是不回来了吗？千万不要啊，小姐你要是太难过，就哭出来吧，不要总是憋着，会憋坏自己的。”

莲生一定要认为，失恋是一件天大的事，她虽然没有失恋，但是想到自己和长勇前途未卜，她的脸上，写满了难过。我是在月行山和常云昇之间做选择，而莲生则要在我和长勇之间做选择，但其实，都没得选。

这个时候，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上没有落名，只是递到月府，管家派了下人来交给我。我百无聊赖，揭开来看，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来不及继续收拾，便往外面跑。莲生没有追上我，在后面急得直跳脚。我回头冲她喊道：“你先收拾着，不要着急。”

我坐上马车，直奔雅府学堂，学堂安安静静，我让马夫先回去，只说自己要在南街买一些异国的特产，带回深山里玩。

其实南街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如今武朝和梁国关系僵化，就是正常的生意往来，也受到了影响。更何况瘟疫未完全消除，虽是京城再未发现，但只要别的地方一日不清，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轻手轻脚，拐进了一条小巷，在花木深处，找到了雅府学堂，学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门却开着。我径直走了进去，撩起帘子，只见甄怀北果然在里间。我着急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甄怀北比我更为焦急，一见我来，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抓住我的手，再无平日里的傲慢，连说话都打起结来，“墨，墨渊，你既然是名动京城的医女，你一定要救救明溪！”

我点了点头，问明溪在何处，他指了指里面的一张藤椅，那里平时是甄老师傅讲课乏了时，进去歇息之处。我刚要冲过去，甄怀北用力地抓住我，说道：“明溪刚睡过去了，你先别去。里面病气很重，要是你被惹上了，便更糟糕了。”

甄怀北虽如此说着，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惧怕。我提醒他道：“你也该戴个面罩之类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明溪染上的，是瘟疫？”

甄怀北便告诉我，古明溪前些日子染了疾，古家人便怀疑她染了瘟疫，将她丢到了京中集中关押瘟疫之人的地方，说是要好好医治。甄怀北打听到消息后，才急急地将古明溪救了出来，如今只怕官兵还在搜罗之中呢。

他这话却说得我很不明白了，既然那是京中集中关押病人之处，理应有一套应对的法子，甄怀北贸然将古明溪抢出来，难道不怕祸害到更多的人吗？他真的是被爱冲昏了头脑了。我知道，他知道古明溪是女子的事，他对古明溪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但眼下，一边要躲着官兵，一边要救治古明溪，万一不慎，这瘟疫传开了，这可是大罪。我不由得有些迟疑了。

甄怀北愤愤不平地说道：“你知道京中为何没有染上瘟疫的人吗？因为他们都被秘密处理掉了。如果任由明溪在那里，她必死无疑。”

我更吃了一惊，但是现在，我一无药材，二无经验，又怎么医治古明溪呢？

我取出了手帕，捂着鼻子，甄怀北紧跟在我身后，我们一前一后，来到最里面的房间，这里有一个大的屏风，和一张藤椅，古明溪卧于藤椅之上，面容无色，双目紧闭，整个人都瘦得不成样子。我顿觉不忍，又隔着纱布，为她诊脉。然后退了出来。

甄怀北面色严峻，却难掩慌乱，直问我这病如何医。我也十分为难，一时沉默。甄怀北说道：“墨渊，只要你救明溪一命，以后你找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拒绝。”

其实他不必如此，我也会想方设法，搭救古明溪的。但现在，我应该如何做呢？我刚刚失恋的脑子，忽然如同得到了某种力量，反而有了力量了。

古明溪需要我，而流行已久，却一直被无视的瘟疫，不能叫它一直猖狂下去。我对甄怀北说道：“我愿意救治明溪，和你无关，你只需要配合我便好。”

甄怀北乖巧地点着头，说道：“你叫我往东，我决不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