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君你知道吗?”她抬起头缓缓开口,“其实刚刚那个书柜排序的谜题对外国人而言一点都不容易,完全没必要搞什么迷惑选项的”
某位侦探当然只感到疑惑不解:“不容易吗?可是,宁宁桑你刚刚破解的应当还算顺利吧,也算是很快啊?”
“”千代宁宁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出一个微笑:这简直没处说理啊!要说因为我不是外国人所以才解得还算快,但谜题本身就是超纲了啊!
她低下头重新看向空白的画纸:“所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空白画纸。那么,现在就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显影法吧”这个,她好像知道来着如果说,是坡君写的小说的话
“没错。种花古代应当也有这类手法,用来传递暗号。”爱伦·坡点了点头,还是好心地打算为她解释一二,
“大致就是用干燥后字迹会消失的溶液书写,再通过特殊的试剂显现,又或者,不通过试剂也可以、”
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只因面前的少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了空白画纸放在一旁的泥炉上方烘烤,那张画纸在高温下立刻显露出一些棕色的纹路;
那些棕色的纹路共同组成了一幅山水画,是种花传统工笔白描的技法;
画上正是这龙川:被山峦环绕的湖泊,山上散落着几处古寺、宝塔、小亭,湖中小洲,岸边码头,即将靠岸的游船而在画纸的右下角,还有题诗。
待到那首诗显现完整,他听到,宁宁桑似乎毫不费劲的,用在他这个美国人听来异常标准的汉语,念出了那句被写成汉诗的谜题:
“清波夜火引归舟,忽闻晚磬上塔楼。
石瞳渡月窥幽迹,易宝还需献髑髅。”
相似的音调他已从帮助编写这首汉诗的庞德先生那里听过。
但他现在听到的,是如此浑然天成般动听,是他从未听过的那种悦耳就好像,微风拂过画舫檐下挂着的铜铃时,发出的那种声响——
清脆,神秘,空灵,明明很近,却又有种莫名的遥远感
早已觉察出那种神秘的异常,他下意识问道:“宁宁桑原来你的汉语说得这么好吗?”
千代宁宁没有太过欲盖弥彰的意思,只是一脸平静,回答的语气理所当然:“啊我也是有一些语言天赋的嘛,对汉语的天赋最高哦,我的每一任汉学老师总是要惊讶好几回才能习惯呢。”
爱伦·坡有些缓慢地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那种异常一时破译不了;
但是,除此之外,仍有其他异常——“还有,居然一下子就想到火烤显影法吗?原本以为要多尝试几次,因为也有可能是用水或是其他办法显形的”
“所以说,坡君可不要太小瞧我啊。”千代宁宁刻意骄矜地抬了抬下巴,语带调侃,“我的话,第一个就会想到加热法哦~”
毕竟,《金甲虫》里就是用了这种办法,使羊皮纸上疑似用酸性液体写下的密码通过碳化反应得以显现;
“原本还以为,会是符号类的谜题来着”
爱伦·坡这一刻只感到他们的脑回路完全对上了,一时没有多想的余地,只是快速滔滔不绝地回应道:
“吾辈一开始确实打算使用频率分析法来编一串符号,但庞德先生听过后,他认为那样的密码设置太难了,不适合用来给朋友娱乐”
“而且他坚持,在种花背景下,不使用汉字作谜题,会很破坏体验。”
“嗯嗯,有道理,”白发少女配合地点着头:果然呢,寻宝推理小说什么的,真的有《金甲虫》的影子啊“频率分析法的话,确实太难了啊!”
“吾辈其实还询问过庞德先生,能不能用汉语来尝试频率分析法,但他觉得使用起来很牵强,他目前的汉语言水平无法做到,因此只能遗憾的放弃了。”
“不,完全不遗憾汉语确实用不来这套吧,非要用的话,或许需要自行搭建一套复杂的新体系?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地狱级难度”
千代宁宁面无表情地思考并吐槽着,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的坡君又投来惊讶的目光——又一次跟上了他的思路啊十分神奇——
就算宁宁桑真的对种花有超过一般外国人的了解,似乎也有点解释不了这种超常发挥
“所以说这种程度的汉诗对日本人而言,应该不难吧?”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仿佛担心又难住她,
“吾辈有特别注意过,诗中大部分关键词在日文中都能找到意义差不多的对应汉字。不过,现在看来,这种程度宁宁桑应该能轻松应付?”
“唔问题不大吧。前两句的指引很明确,只有三四句需要稍微动动脑子的感觉但是,只要跟着指引走就行了吧!”
从诗句中似乎可以发现,这个路线设计真的就是为了游玩而作。
千代宁宁已然升起十足的兴致,她默默记下这首诗,又仔细看了看画,一时也没看出画上有什么特别。
她从一旁的窗格向外望去,试图寻找上岸的指引,也就是,第一句诗中的“夜火”。
此时驶进浅水区的船已越行越缓,丰茂的水草使这无人掌舵的画舫难以前进。
要想靠岸,此时也只能自己出力了。
他们离开船舱,走到船尾,有些笨拙地摆弄起长竿和船桨,张望着寻找诗文中提示的码头。
——倒也不失为一次有趣又难得的体验。
尤其是当发力的节奏与力度失控时,画舫便摇晃得厉害,总引得那穿着一身显眼白裙的少女一阵惊呼,后又嬉笑。
这片天地已被黑夜侵袭,晕染成水天一片的灰蒙。
月亮已从远处的山头悄悄升起,今天,竟恰好是满月,想必晚上的月色一定十分的好。
湖面上除了他们的画舫,没有任何其他游船或渔船。——这倒是异常,千代宁宁心想着,兴许是她隔壁的“造物主”忘了添上这一笔。
那处码头也并不难寻。入了夜,岸边有一片率先点起的灯火格外明亮,远远望见便觉得是一处热闹的所在。
“坡君,我们是要去那里吧!”千代宁宁向那处灯火附近的码头指了指。他们协力将船调整方向往那岸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