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听罢，与长公主交换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林姑娘不必过谦，嘉禾在本宫跟前，可没少夸你聪慧可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黛玉脸颊泛起红晕，忙轻声道：“长公主殿下垂爱，臣女实在愧不敢当。不过是仗着娘娘与殿下的宽容，才敢将些粗浅想法付诸实践。若说聪慧，郡主殿下才是真真灵秀天成。”

见少女露出羞涩，毫不居功，皇后赞道：“都是极好的孩子。”

说着接过掌事姑姑呈上的礼盒，却见里头躺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布偶小鼠，不由轻“咦”一声：“这小老鼠倒是别致，只是”指尖抚过那只较大的布偶，“怎的只有半边身子？”

灵萱早已雀跃上前，将较小的布偶套在右手上：“舅母您瞧！”

左手故作掩唇，娇滴滴说道：“娘亲好，我是小鼠宝~”

那布偶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竟能灵活地眨眼张嘴，黑曜石镶嵌的眼珠滴溜溜转，活脱脱像是顽皮的小鼠自己开口讲话似得。

皇后和郡主被逗得忍俊不禁，就连林黛玉也被她作怪的语气搞得忙用帕子掩唇轻笑。

“这小老鼠甚是可爱，永瑞见了定要爱不释手。”皇后忙道。

永瑞公主便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如今不过7岁，巧的是，永瑞公主和皇后娘娘都是属鼠的。

灵萱得意地冲黛玉眨眨眼，眸中满是“我说的没错吧”的俏皮。

黛玉眼底那抹拘谨早已化开，露出少女独有的灵动。

三人说着慈恩会的趣事，林黛玉渐渐放开了性子。时而与灵萱一唱一和，说到兴起处，眼角眉梢俱是飞扬的神采。

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听得津津有味，她眉目温婉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显书香世家的气度。

虽无嫡子傍身，却以宽和仁厚治理六宫，多年与昭明帝相敬如宾。言谈间透着如水般的温柔智慧。此刻正含笑望着眼前这对姐妹花，眼底尽是长辈的慈爱。

聊至尽兴，又特意留三人在坤宁宫用膳。

席间，昭明帝那边得了消息，特命御膳房添了四道时令佳肴送来，其中一道胭脂鹅脯正是黛玉家乡风味。

膳毕，到了午休时间。

长公主正要告退，皇后却起身执起两位姑娘的手，眼中露出几分不舍。这深宫岁月寂寥，难得有人能将外间的趣事说得这般生动。

灵萱郡主将拍卖会上的明争暗斗学得惟妙惟肖，黛玉谈起玩偶制图样时，竟还能引经据典，博学程度让人钦佩。

“可惜永瑞陪太后去温泉别苑了，”皇后轻叹，“不然定要她也来听听这些趣事。”

长公主忙道：“这有什么要紧，灵萱这丫头巴不得多说几遍呢，她父亲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皇后开怀，当即命宫女捧来赏赐。

最特别的当属一个螺钿漆盒，掀开竟是一方未经雕琢的羊脂白玉。玉色温润如雪，无声无诉说着“无暇胜美玉，至洁过冰清”的雅韵。

灵萱郡主捧着玉料左看右看，眼中满是疑惑。

皇后轻笑：“听了你们这些新奇主意，倒显得司制坊那些金玉雕件都落了俗套。这方羊脂玉料正合给你们，一半雕成小马，一半刻作小羊，下回一起带进宫来让本宫瞧瞧新鲜。”

灵萱郡主闻言眼睛一亮，差点就要拍手叫好。

她是属马的，小一岁的林黛玉属羊，这玉料的安排分明是愿她们姐妹同心。

二人连忙齐声谢恩：“臣女谢娘娘恩赏。”

正待告退，忽有宫女小碎步进殿：“娘娘容禀，凤藻宫贤德妃娘娘遣了周嬷嬷来，说想请林姑娘过凤藻宫一叙姐妹亲情。”

皇后面容依旧温和，但眼底却带上了后宫之主的威严：“倒是本宫疏忽了，贤德妃确是林姑娘的表姐，你可要去见见？”

黛玉从容福身，衣袖垂落如流水：“回娘娘的话，臣女虽与贤德妃娘娘有亲，但今日是奉诏入宫觐见中宫，不敢擅自改道，全凭娘娘做主。”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刻意疏远与外祖家的亲情，又体现了对中宫的顺从。

长公主可是知道二人见都没见过，有什么姐妹亲情。

忙执起黛玉的手，对皇后道：“皇嫂瞧瞧，这两个丫头今日闹得臣妹头都疼了。这会儿天色不早，臣妹还得带她们回去准备明日慈恩会的事宜。”

皇后闻言轻笑，对那宫女道：“去回贤德妃，就说本宫留她们说话久了，改日再聚。”

那小宫女忙悄声退了出去。

原来凤藻宫能得着消息，全因着昭明帝起兴致赐了菜，才传出林姑娘入了坤宁宫的风声。

自贾元春封妃后，圣上开恩，王夫人每月都能进宫两回。

可偶尔提起林家，话里话外总带着几分怨怼。说是自打林家兄妹到京，贾宝玉没少挨贾政的训斥，父子感情越发僵持。

这才导致，贾元春忽的听闻林黛玉竟入了宫，虽不知为何有这般体面，但却想亲眼一见。

她自幼养在贾母膝下，却总能从母亲隐隐的絮叨中，听出姑姑贾敏当年是如何得宠。那些精贵的笔墨纸砚，那些独一份的江南绸缎，都是她这个嫡长孙女从未得过的体面。

后来王夫人生了贾宝玉这个老来子，和她一同被养在贾母膝下，贾元春与这个幼弟片刻不曾分离。

贾宝玉未入学堂，三四岁时便由贾元春这个姐姐亲自启蒙，手引口传。

其名分虽是姐弟，但因着年龄差距，倒更像是母子。

自入宫后，每每想起早逝的兄长，总要在家书末尾添上一句对父母的叮嘱：千万要好生抚养宝玉，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摘自原著）

眷念关切之心，片刻不曾忘。

又从王夫人口中得知，祖母因着偏心姑姑，竟有意将林黛玉许配给贾宝玉，偏生母亲口中的林家兄妹处事处处带着刻薄乖张。

若真如母亲所言，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一刻都不能忘的胞弟，怎能娶了这样幼年丧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