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的年纪,这缕银丝比任家所有阴谋都来得刺眼。
本应是青春洋溢、意气风发的时候,但陈凡却因为生活的重担和家族的纷争,早早地生出了白发。
“别动。”
她凑近陈凡,带着獐子油香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太阳穴。
那根白发倔强地翘着,在二十五岁的年轻面容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干脆利落地拔下陈凡的那根白发,缠在指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与心疼。
“一根白头发罢了。”
陈凡就势握住她的手腕。
“比起这个……”他突然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五颗大白兔奶糖,“这是肖部长给的,说是给军属的慰问品。”
佟晓梅的指尖突然颤抖。
三年前她离开上海时,父亲塞给她的最后一颗奶糖,在知青专列的轰鸣中化成了黏糊糊的糖纸。
她别过脸去,却看见窗台上腌酸菜的玻璃罐里,倒映着自己发红的眼眶。
陈凡把奶糖塞进佟晓梅的围裙口袋,“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的手指在佟晓梅围裙口袋边缘停顿了一下,指腹触到补丁里露出的棉絮——那是去年冬天她熬夜给他改棉袄时拆的旧衣料。
奶糖纸上的蓝兔子图案被阳光照得发亮,在印着“抓革命促生产”的粗布围裙上显得格外鲜艳。
“尝尝,肖部长说是上海产的。”陈凡用匕首挑开糖纸,“比我上回在黑市换的还甜。”
陈凡故意没说这糖是他用三张野猪皮跟县里换的,更没说为了这些野猪皮,他在暴雨里蹲守了整整两宿。
“吃了这糖,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不用为任家的事情烦心。”
佟晓梅的眼泪砸在搪瓷缸沿上,“叮”地一声惊醒了灶台下的猎犬。
被惊醒的大黄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獠牙上还粘着黏糊糊的口水。
佟晓梅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下闪烁,最终还是不堪重负,顺着脸颊轻轻滑落。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佟晓梅迅速而本能地低下了头。
她轻轻地抬起衣袖,迅速抹干脸上的泪痕,转过身去看陈凡,低声嘟囔道:
“任家的事情向来都是你在操心,看着你那么辛苦,我的心也跟着疼。我真的好怕,怕你会累垮……”
“昨晚,我无意间看见你悄悄拨通了方书记的电话,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佟晓梅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陈凡深深的关切与不安。
陈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其实昨天晚上陈凡看到了一群村民沿着村道走来的时候,心里就猜到可能要出事。
只不过当时他为了安抚佟晓梅,就先哄着佟晓梅睡觉,实际等佟晓梅睡着后,就悄悄拨通了方书记的电话,想要提前做好准备。
他自以为做得足够隐蔽,没想到还是还是没能逃过佟晓梅细腻敏 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