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真是欺人太甚!”
佟晓梅气得攥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窗台上融化的雪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劳模奖章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光芒。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
陈凡轻轻揽住佟晓梅的肩膀,带着她走进了磨坊。
磨坊内的灯光昏黄而温暖,陈凡和佟晓梅坐在简陋的木桌旁,煤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糊满《人民日报》的土墙上。
佟晓梅翻出紫药水,棉签擦过伤口时突然顿住:“今天我还听见任淑敏跟人说,你用捕兽夹害死生产队的羊、弄瘸了生产队的驴子……”
“那都是去年的事了。”
陈凡解开外套往炕上趟,懒洋洋道:“是任家人把瘟死的羊羔扔进我的陷阱区,还是任家人把那驴子往我的陷阱区里赶。”
佟晓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那个雪夜,陈凡发着高烧还冒死猎狼,就为了给她凑够买消炎药的钱,可没想到就着了任家人的道。
“不过,革委会的人说,如果我最后我没能拿出证据来,就要开批 斗会批 斗我。”
陈凡突然握住佟晓梅涂药的手,“不过耗子啊肖部长派了人过来,现在革委会还暂时不敢对我乱来。”
他说着从裤袋摸出半张被撕碎的审查记录,泛黄的纸页上还能看见“破坏生产”的红叉。
佟晓梅抓起蓝皮账本塞进他怀里:“这里头记着的任长顺去年倒卖粮种的证据都在这里,你要不要明天拿去给革委会看?还有任卫东在黑市……”
窗外突然传来犬吠,两人同时噤声。
陈凡吹灭煤油灯,借着月光掀开地窖木板。
上周佟晓梅刚腌的野山椒坛子后,藏着用油布包裹的五六式半自动——这是肖卫国特批的民兵装备。
忽而传来一声猫叫,原是那狗见了猫跑过来,所以才出声示警。
陈凡松了口气,对佟晓梅摇头道:
“没有一上来就把大招拿出来使的道理,这账本你先保管好,说不定以后哪天能用得上。”
“任家人的罪行已经罄竹难书,我们必须找到更多的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
佟晓梅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将账本塞进装玉米面的麻袋里。
伺候陈凡洗漱完毕后,佟晓梅突然从背后抱住他,脸贴在他带着硝烟味的脊梁上:“凡哥,你可得好好的,咱们家可不能没有你。”
陈凡笑了:“放心,没了任家也不会没了我。”
后半夜山风骤起,吹得磨坊梁上挂的狼头骨咔咔作响。
佟晓梅蜷在陈凡怀里,听着他讲述在革委会的周旋——如何用陷阱分布图反证那封举报信是诬告、怎样借着肖卫国的威势震慑住审查员。
当陈凡说到任卫东被他用猎刀柄敲麻了脚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时,两人闷在被窝里笑出了泪花。
夜色如墨般深沉,仿佛连星星都躲进了云层里,向阳村再次恢复了宁静。
远处公社大院的喇叭又开始播放批林批孔社论,而黑暗中,任家老宅的煤油灯彻夜未熄。
煤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扭曲的阴影,任长顺盘腿坐在糊满《人民日报》的炕头,铜烟锅在像章上磕出点点火星。
窗缝里漏进的夜风掀起墙角的化肥袋,露出半麻袋写着“战备粮”字样的陈年麦种。
“舅姥爷,您确定您这计划真的能成吗?”
任卫东端着搪瓷茶缸凑近,军用水壶改装的煤油灯照见他袖口的褐色污渍,那是傍晚往水井倒菌液时溅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