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郎们留份基业?
“女侠心怀沟壑,史某佩服。只是您这般筑城养兵,又何来招安的诚意?”
“老身没花朝廷一分钱,没拿朝廷一天饷,未来也不准备要朝廷的官,全靠自己养自己,招安不过是想保麾下儿郎们未来生活安定罢了。老身听说,上个月的时候小皇帝发了个罪己诏,称老身这些人为赤子,只是走上了歪路。现在,老身想走正路了,这城,往后也是大明的城了,史大人觉得,能不能修?能不能传给儿郎们呢?”
史可法仔细琢磨了下,觉得这件事从政治上讲,是非常有价值的。
若是这帮子山匪接受招安,还能形成对河南流寇的屏障,那么黄州、安庆、池州就不必保留大量的兵马,将重心集中于河南的防御,对朝廷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
“老夫今日来,就是同女侠商议招安的条件。既然来了,那条件都是可以慢慢谈的。您大可以直接讲,本官会如实向上峰转告。”
“其一,老身麾下儿郎,以温泉镇为本据在周围屯垦种地,已经基本安家立业,朝廷不得将儿郎们拆散。其二,老身所修的温泉城,自成一体,不得派遣官员坐城。其三,老身所部屯垦种地,所获粮草按照大明正税缴纳,不纳加征。”
这条件,基本等同于独立王国,只承认纳税而已。史可法皱起眉头,提出自己的条件:
“其一,你们不解散可以,但必须驻派巡检,也顺便管理本地商贸;其二,温泉镇不单独派官坐城,但应有一名通判管理钱粮治安;其三,你部持械者甚众,须裁减至五百以内,铠甲需封存。”
“不行,驻派巡检司还是坐城官。最多只能设驿站哨所。另外,兵丁裁减至五百可以,军资并非朝廷提供,是否着甲老身自会定夺。若你们不来骚扰,儿郎们自然不会着甲,若你们欺压善良,也别怪我们不客气!”
“哼!莫非你们仍包藏祸心?!”
“好说好说。”孙临见气氛突然又紧张起来,连忙打圆场,“两位都是为了百姓安宁,些许不同意见,慢慢讨论就是,总会有办法的。”
两位稍微缓和了气氛,继续谈判,双方围绕派遣官员、驻扎兵丁和甲士的问题始终争论不下,最终,史可法决定回去请示再给回话。
等史可法走了,谭青云从幕后走出,邢红娘斜睨他一眼,道:“若不是你们非要搞什么招安,老身是不愿意的。你瞧,朝廷根本没诚意。”
“慢慢来,咱们现在需要朝廷抽出手来对付北面。”谭青云陪着笑道,“张献忠如今在襄阳给的压力很大,陈公子说了,必须保住长江流域基本盘,不能让流寇突破襄阳一线,更不能让他们有实力跑到四川去作乱。只要长江流域在合作社手里,大明迟早还有翻身的时候。”
“你们那陈公子就是会画大饼。”
邢红娘呛了一句,随后又觉得话说的过了,毕竟,人家画的饼,好像都慢慢实现了,就好比这大山里的梯田,都是人家一把手教的,如今实现了大丰收,足以证明人家的正确性。
“好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咱们等朝廷的诚意就是。”
朝廷自然是很有诚意的,尤其是张国维有诚意。
为了挽回在崇祯眼中剿匪不力的印象,他亲自到了潜山县,与史可法就山贼提出的条件进行了认真梳理,认为,除了养五百甲士这条实在敏感之外,其余都可以同意。
张国维连夜将奏折送到了北京,请示皇帝定夺。
在奏章中,这位应天巡抚给崇祯算了笔账:
这股山匪已经在山中颇有规模,丁壮过万,若是要围剿,肯定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而为了维持安庆、池州的军备,每年应天府需要花费三十五万两军费,还要承受前线地区无法正常征税,以及乡民难逃的困扰。
如果能够招安这些山匪,不仅安庆、池州的地方驻军可以裁撤,而且这群山匪本身可以作为屏障,将庐州方向的兵马解放出来,巩固凤阳一线的防御。
这样一来,河南的局面将会得到很好的控制,朝廷还将少花钱。
唯一的付出,不过是将本来就贫瘠的大别山区暂时让渡给这帮土匪罢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张国维还举了西南土司的例子,认为两件事类似,即便是剿,最终的目标也是为了抚,不可能真的在大山里面驻扎朝廷军队的。
给这拨人自治权,无非是多了个土司而已。
崇祯皇帝深以为然,实际上,崇祯九年的朱由检,已经被遍地烽火折腾的够呛了,见到有解决问题的契机,自然是愿意妥协的。
而且,七月份建奴入寇的事情,让他对温体仁的各项措施也产生了怀疑,他在考虑,是不是该换个首辅了。
廷臣认为杨嗣昌是个懂军事的,不过目前仍在丁忧。
他已经下旨夺情,只是路途遥远,杨嗣昌尚未进京。
这个张国维虽然前面做的不咋地,但若是这回招抚成了,也可以用一用。
还有那个小官,青县的马玉清,能以巡丁、衙役、民壮抵挡三万清军,是个难得的人才,可以提拔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