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初一路上一言不发,本来颓败的脸上,又覆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郁,好似那暴风雨到来前夕的宁静。
马车在文远侯府门口停下,周景深把人放下,片刻都不敢逗留,立即催促车夫掉头,一溜烟跑了。
他真的怕了。
“世子爷回来了?”
门房的小厮迎了出来,沈律初冷着脸跨入侯府。
后院十分闹腾,文和郡主吩咐明日去苏家提亲,下人们正在准备明日提亲要用的物品和礼单。
“世子爷。”
沈律初骤然出现,且气势莫名骇人,下人们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然后默默看着沈律初。
沈律初第一次注意到,那些下人看向自己的视线,畏惧之中又带着怜悯。
他们在可怜他。
连下人都在可怜他。
沈律初一言不发,穿过那些红色的彩绸,抬脚踏入文和郡主的房门。
文和郡主正和媒人商议明日上门提亲的事宜,他们是侯爵府邸,又有皇亲血脉,对方是一品尚书府,这排面自然不能太寒酸。
文和郡主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三个媒人上门。
“那位苏家大小姐,老身有幸见过一面,模样没得说,举止更是得体,跟世子爷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极好的姻缘。只是……”
媒婆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不见沈侯爷?沈侯爷与苏尚书是同僚,提亲那日,若有侯爷出面,这门亲事定是妥上加妥。”
文和郡主神色不变,道:“侯爷出公差了,不在京中,我已和苏家说过,明日只管媒人和庚帖送到就行,他们不会介意。”
媒婆讪讪笑了笑:“郡主真的好眼光,好有福气,儿子这般出众,结的亲家又这般通情达理……”
媒婆还要再夸上一夸,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声:“把墨雨找回来。”
文和郡主一愣,抬眸望向门口的人。
或许是沈律初此刻的脸色太可怕,也或许是沈律初看过来的视线里怒火太过汹涌,母子俩对视了片刻,文和郡主第一次妥协了。
她不甘不愿地朝外吩咐了一声:“把墨雨送回世子院中。”
沈律初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有,除了姜时愿,我谁也不娶!”
一听到‘姜时愿’三个字,文和郡主压抑在心底的火气,一下喷涌而出:“这事由不得你。我已经和尚书府议定,明日就去提亲,把事情早些定下来。”
定下来,姜时愿就不会作妖了,律初也该死心了。
沈律初迎着文和郡主的视线,脚步向她逼近,耳边响起的是姜时愿曾对他说过的话。
‘寒潭虽深,若是你有心相抗,终有鱼跃于渊,鸢飞戾天之日。’
姜时愿想要救他,姜时愿是唯一一个想要拉他出泥潭的人。
她那时候还愿意救他的。
现在她不管他了。
她不要他了。
沈律初胸膛传来剜心之痛:“我再说一遍,除了姜时愿,我谁都不会娶。”
“沈律初,你胡闹也要有个度,你看看你,因为那个女人,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你几日不曾读书了,你是不想要前程了吗?”
文和郡主气血上涌,拍案而起,干脆朝外道:“不用等明天了,现就去尚书府提亲!”
几个媒婆面面相觑,文和郡主站起身,朝外发号施令道:“没听懂吗?现在就去尚书府,给我叫上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去尚书府!”
文和郡主就是想把事情闹开,她不信沈律初会当着全京城的面打她的脸,打文远侯府的脸。
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律初一向孝顺识大体。
“还愣着干什么,现在就给我去!”文和郡主催促道。
文远侯府上下,畏惧文和郡主威严已久,向来都是有令必从,从无违逆。
见文和郡主再三命令,下人们不敢耽误,全都抬起东西朝外走去,那三个媒婆也被文和郡主的架势骇住,慌不迭地跟着人跑了出去。
见队伍如愿出门了,文和郡主脸上终于缓和了下来,嘴角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律初,你别怪母亲今天独断,母亲过得桥比你走的路多,母亲不会害你的……”
“母亲,你很得意吧。”沈律初冷笑了一声。